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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瞻手上一頓,擱下筆,坐了下來。他抬起眼,案前挺立的七尺少年郎,眉目間還帶著少年的青澀,神色卻沉靜,他這幾年很少看見阿昉笑,他笑起來其實更好看,眉眼彎彎,靈動活潑,肖似他母親。
&ldo;哦?不妨說說你的見解。&rdo;
&ldo;爹爹請恕兒子放肆了。現在小學授課都以《三經新義》為準。科舉進士,以策論和經義為題。但兒子記得母親曾說過,取士之道,當先德行後才學。詩詞歌賦雖然華而不實,卻看得出一個人真正的心胸和性格。李青蓮豪慡狂放,難以恪守規矩必然仕途艱難。李後主柔弱多愁,無堅韌守業之心。正如楊相公詩詞精巧凝練,卻也有孤獨清高之意,所以政見上少有迴轉的餘地。但如果將詩賦又列入科舉,一來恐怕朝廷朝令夕改,會招來非議,二來對這幾十年沒學過詩詞歌賦的學子,會不會很不公平?還有武舉恐怕也會舉步維艱。&rdo;蘇昉年紀雖小,卻娓娓道來,語氣平緩,不急不躁。
書房裡一片寂靜。蘇瞻點點頭,又是欣慰,又是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ldo;你說的很有道理,在你這個年紀,能想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rdo;
這孩子,受他母親影響至深,從來沒有人云亦云唯唯諾諾過。但也一樣固執己見,多思多想。
蘇昉的眼神落在書案後,這個丰神俊秀正當盛年的一國宰相,是他的父親。父親眼中不加掩飾的讚賞,他看得出。然而他並無絲毫欣喜,似乎蘇瞻的肯定對他而言,也不算什麼。他其實知道爹爹不太喜歡他總是提起母親,可,他,到底不願意除了他自己,就再沒有人記得母親了。
蘇瞻的食指輕輕敲著書案,沉吟片刻後說:&ldo;你在國子監讀了這幾年,我看今年的幾位小學博士,教學死板了些。不如去外面看看,歷練一番。你表姑父孟家的過雲閣,藏有不少古籍珍品,我想讓你去孟家族學裡讀個一兩年,再考太學。他家郎君也多,嫡出的幾個孩子品性都不錯,你也能結識一些知交好友。阿昉,你覺得怎麼樣?&rdo;說完才覺得最後那句是他母親的口頭禪。
蘇昉一怔,隨即恭身答道:&ldo;孩兒謹遵爹爹的吩咐。我也想去多看看外面的先生們是怎麼授課的。孟家有位喚作彥卿的郎君,十三歲進了太學。兒子拜讀過這位學兄的文章,璧坐璣馳,辭無所假,阿昉遠遠不如他。能教出這樣的學生,孟氏族學肯定有過人之處。&rdo;他猶豫了一下說:&ldo;其實這兩年兒子看太學裡,四品以上官員的子弟們大多隻是掛了名,極少前來聽課。可小學裡,卻日日滿員,許多學生只能站著聽課,十分可惜。&rdo;
蘇瞻點點頭:&ldo;這個倒是由來已久的弊病。呂祭酒和幾位太學博士們也都上了書,禮部還在議。你身在小學,能觀察到太學,一葉知秋見微知著,都是好事。但切記謹言慎行才是。&rdo;
蘇昉應了聲是。外面小廝來報孟大人到了。
&ldo;你也見一見表姑父,日後少不了要勞煩他的。&rdo;蘇瞻讓請孟建進來。
孟建雖然心裡有了譜,仍然忍不住捏了把汗。進了門就要行禮,蘇瞻一把扶住:&ldo;叔常無需多禮,大郎來見過你表姑父。&rdo;
蘇昉上前行了禮,他兒時跟著母親去過幾次孟家,無非是道喜祝壽,並沒和孟家的郎君們見過幾回,現在看到這個表姑父倒也一表人才,只是他有些拘束,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似的。這樣的人,按母親說的,無大才可用,也無什麼大害,不能放在需要動嘴的地方,只能放在動手的地方。
蘇瞻先將打算讓蘇昉去孟氏族學附學的事一說,孟建大喜:&ldo;大郎四歲能詩,六歲作賦,有神童之名,能來我孟家上學,是我孟家的榮耀啊。表哥且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