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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氏站了起來，幾十年頭一遭朝著程氏深深拜了下去：&ldo;還請弟妹和阿妧幫著阿嬋‐‐&rdo;

六娘七娘和九娘趕緊上前扶住呂氏。

六娘轉身走到羅漢榻前，在腳踏上跪了下去：&ldo;婆婆，娘親還有伯孃三嬸真心愛護阿嬋，阿嬋無以為報，但阿嬋實在無意談婚論嫁。&rdo;她眼睛腫著，眼神卻清明堅定：&ldo;自從洛陽死裡逃生後，阿嬋只有一個心願，盼著爹爹能幡然醒悟，盼著娘親能平安歸來。阿嬋願皈依佛門，替爹爹之錯贖罪。&rdo;

呂氏大驚：&ldo;阿嬋！&rdo;死死抓住九孃的手才沒再倒下去。

六娘握住梁老夫人的手，柔聲道：&ldo;婆婆，阿嬋不孝。但此念由來已久，並非異想天開，待哥哥們回來照顧母親，待爹爹的事平息，阿嬋再無牽掛，日後在佛祖跟前，天天為婆婆為娘親祈福祝禱。也只有這樣阿嬋才能安心度日。求婆婆成全。&rdo;

看著最親的孫女在自己膝下懇求要出家，梁老夫人閉上雙眼，淚濕衣襟，再睜開眼，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六孃的臉頰：&ldo;你娘也是擔心你，我們都先不提這事了，日後再議罷。眼下先等你哥哥們回來，跟著阿妧及笄，你不是要做贊者的麼？然後就要過年了，你可是答應了要給婆婆做個抹額的‐‐&rdo;

六娘抱住老夫人，側過臉靠著那雙溫暖的手，低聲道：&ldo;記得呢婆婆，阿嬋已經畫好花樣了。&rdo;

呂氏無力地靠在杜氏身上抽泣起來。老夫人這是同意阿嬋出家的口氣啊。她怎麼捨得！

梁老夫人看向翠微堂大門口掩得密密實實的夾棉錦簾，喃喃地道：&ldo;過完年，三月裡阿妧大婚，你也得陪著她吧？跟著浴佛節，也該陪著婆婆和你娘去大相國寺禮佛是不是。還有端午，婆婆最喜歡你自己做的紅豆沙粽子，你得多做幾個‐‐&rdo;

她蒼老的聲音溫柔絮叨，卻再也說不下去了，淚水滴在六孃的手上，慢慢下滑。

※

翠微堂的燈火到了亥時暗了下去。呂氏和六娘說了一個時辰的話，實在疲憊不堪，才躺下歇息。

安息香薰得暖如春日的室內靜謐又安寧。呂氏緊緊攥著六孃的手，又無聲哭了一刻鐘，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六娘慢慢將手抽出來，起身看了看呂氏眉頭緊皺的睡顏，屋裡的地暖熱又燥，她額頭上密密一層細汗。

六娘輕輕下了床，將蓋在兩人被子上頭的大錦被捲了挪到床尾，坐在床沿默默看了母親片刻。她在洛陽宮中的時候，只見過母親兩回，可是真的毫無怨言嗎？也不是。她被下了藥，被挾持著嫁給趙棣時，她也是怨過的。娘為什麼不能救救她，不能幫她，不能反抗爹爹和阮玉郎，她不明白。她被送出門的時候，一直看著娘親，可娘親卻只是讓她入了宮好好侍奉太皇太后。

披了件薄襖，屏風外的羅漢榻上鋪著金盞的被褥，擱在一旁的矮几上，針線框裡的東西還沒收拾，給程氏肚子裡孩子做的小帽子還沒繡上花，婆婆的抹額花樣子是萬字團花紋，理好的金線整整齊齊擱在上頭。

她剛拿起那縷金線，槅扇門被推了開來。金盞提著暖瓶走了進來，福了一福小聲道：&ldo;娘子怎麼起身了？這件小襖薄得很，奴給娘子換一件。&rdo;

六娘由得她給自己換了件長襖，問道&ldo;阿妧回去了麼？&rdo;

&ldo;奴親自將九娘子送出翠微堂的。九娘子說明早再來綠綺閣。這是玉簪送來的燕窩，娘子趁熱吃了罷。&rdo;

六娘微笑道：&ldo;這個婆婆每日也逼著我吃，你沒說麼？還讓聽香閣這麼忙活，怎麼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