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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的坊市街巷她都如此熟悉,沈家居住的靖安坊,韋家所在的崇義坊,乃至裴府所在的安邑坊,都是她幼時玩耍行動過的地方,唯獨親仁坊,她從不曾來過,只是沒想到,頭一次踏進此處,竟是在這種情形下,以這樣難堪的身份。
「沈娘子,到了。」郭鍛的聲音在車窗外響起。
沈青葙從窗戶縫裡向外看去,是座獨門獨戶的院落,遠離坊街,左右兩側都有一大片竹園與相鄰的房舍隔開,各不相擾,煞是清幽。
親仁坊緊挨著安邑坊和東市,距離皇城也不遠,如此一來,無論歸家還是上朝都很方便,況且這宅子鬧中取靜,並不會引人注意,沈青葙垂下眼皮,所謂金屋藏嬌,大抵正需要這麼一處隱蔽又方便的宅子吧,想不到玉裴郎對這些風流手段,竟也如此在行。
車子駛進大門,內裡的車道鋪著大片的青石,人行的小路則鋪著白石,四圍一帶粉牆,正中的青磚臺基上是一座方方正正的正堂,邊上種著一株高大的合歡樹,此時花已落盡,唯有剪紙般細碎的枝葉映著陽光,在地面投下一大片陰影。
沈青葙轉過臉,合上了窗戶,從今往後,她就要在這裡住下了麼?這一住,會是多久?
車子駛過外院,內院的垂花門前兩隊婢女連忙上前迎接,為首一個乾淨俏麗的婢女開啟車門,含笑向沈青葙行了一禮:「沈娘子,奴是花茵,郎君命奴來服侍娘子。」
另一個捧著巾帕的婢女跟著行禮:「奴是新荷,也是來服侍娘子的。」
沈青葙點頭示意,伸出了手,花茵連忙上前扶住,新荷取了小几墊在車下,沈青葙踏著小几慢慢走下車子,穿過垂花門,內裡是一座小巧精緻的兩層內堂,沿著內堂門前的白石小路走去,迴廊正中一排五間青瓦綠窗的房舍,婢女開啟鏤刻著寶相花的大門,花茵恭敬說道:「郎君請娘子就在這屋歇下。」
這屋卻是,女主人的正房。沈青葙定睛看了片刻,邁步跨進門檻。
明窗淨几,紅氈鋪地,落地大花觚中插著一支枝葉扶疏的木槿,清雅中透著富貴氣象。花茵早命令婢女們抬來熱水,又送上換洗的衣服,輕聲問道:「娘子可要沐浴更衣?」
沈青葙點點頭,在妝檯前坐下:「新荷,你來幫我拆了髮髻吧。」
濯發浴身,洗去一身的風塵,換上新裁的衣衫,婢女們退下後,屋裡安靜下來。
沈青葙靠著憑幾坐在窗下,微涼的風透進來,吹動未乾的長髮,她想裴寂分明沒讓人給她量過身量,可這新裁的衣衫,怎麼會這樣合身?
他彷彿時時事事都能料到,在他面前,她幾乎就是個稚弱的孩童,毫無招架之力。
沈青葙慢慢擦著頭髮,不由想到,這時候他大約正在面聖吧?當著那位天縱英才的聖人,這件案子,他會怎麼說?
大明宮紫宸殿內。
神武皇帝看了眼裴寂,道:「朕聽說,你帶了個美貌女子回來?」
裴寂躬身站著,並不分辯:「是。」
神武帝眼中透出了幾分笑意:「想不到一向不近女色的玉裴郎,居然有這份閒情逸緻!」
他話鋒一轉,帶出了幾分威壓:「朕還聽說,那女子是涉案之人?」
「雲州長史沈潛的女兒,沈氏十一娘。」裴寂神色不變,從容答道,「沈白洛拒捕傷人時,她就在場。」
「你倒是老實,」神武帝坐在榻上,把玩著玉棋盤上的琉璃棋子,閒閒說道,「既是涉案之人,為何不送交府衙?」
「右衛中郎將齊雲縉見過她的容貌,幾次下手強奪,」裴寂道,「臣不敢貿然把她送交府衙。」
「哦?」神武帝道,「昨日齊雲縉來過,倒是沒聽他提起過這事。」
「臣對陛下,一向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