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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絳心抬起頭,有些怔然地看著孫覺,眼睛裡的萬千燈火一瞬間熄滅,黑色如一張緊密的網緊緊包圍住了她。
莫絳心的手指骨節發白,長睫毛遮住了眼底的表情,一言不發,與孫覺沉默的對峙,誰也沒有發現不遠處的薔薇花藤下有個人把這番對話聽了個完全。
孫覺極善於攻心,莫絳心並不是對手。就在他以為莫絳心要妥協的時候,卻聽見她有些艱難的開了口:“爺爺,您真的愛容之嗎?”
“當然……你幹什麼?”孫覺的聲音突然有些詫異。
花架旁的人撥開花藤看去,卻愣在當地。
煮沸的茶青煙嫋嫋,孫覺還是坐在藤椅上,坐著的莫絳心卻已經不在,她筆直地跪在孫覺面前,垂在兩側的雙手緊緊攥住衣角:“若您真的愛他,又怎麼會殘忍到再次把他送進孫家那座黃金牢籠裡,若您真的愛他,怎麼會不知道二十幾年來日日折磨他的病痛從何而來,若您真的……愛他。”
孫覺站起身,沉默地看著莫絳心哽咽至失聲,她緊緊咬著齒貝也壓抑不住即將噴薄而出憤怒的靈魂,渾身都在無聲的顫抖:“我從沒有比現在更加強烈地怨恨著孫家,小時候被像則林一樣教導因為作為孫家的孩子,所以摔倒了也不能哭,痛說不出口,因為要做孫家的繼承人,所以必須要比其他人同齡人更加優秀,爺爺總是嚴厲冷漠,父母形同陌路,好不容易知道了自己有了一個親姐姐,就算母親更疼愛姐姐也沒有關係,我也愛姐姐,那麼母親便能偶爾分一些愛給自己,努力的追趕著姐姐的腳步,卻眼睜睜地看著姐姐被自己親生母親掐死在自己面前,而後因為孫家所以必須經歷的商場爾虞我詐,稍微分心便可能身置險境,那些出生便強加在他身上的枷鎖桎梏,從來沒有一個人問過他,你願不願意?從來沒有一個人拍著他的肩膀說,可以說痛的,可以說真的很累,可以說我不願意。”
莫絳心有些說不下去,她甚至每天都不敢去想那些年他究竟是怎麼在活著,哪怕想一次都覺得痛不欲生,她那時總企望看到他隱藏起來的另一半靈魂,卻從沒想過這一半是多麼腐朽殘缺。
“我自幼無父母陪伴在身旁,所以不明白親情,也沒有教養,可是我卻想要問一問您,所謂至親之人,您真的哪怕有一刻在乎過他的感受,真的愛過他嗎?您問我若是我老了,他還是14歲該怎麼辦?呵,我寧願他永遠都懵懂無知過一生,也好過他醒過來面對的也是望不到盡頭的黑夜!這一生我只為母親跪過宗祠,如今跪您,只是想問一問您,您是真的要把他往死路上推,就真的不能放我們一條生路嗎?”
孫覺臉色蒼白得退後了兩步,勉強扶著柺杖才能站穩,他直直地望著莫絳心,卻找不到一句話來反駁。
他彷彿看到那張稚嫩童真總是掛著笑的小男孩如何長成了今天這般涼薄疏離的模樣,也記得那個日日追趕著世安的容之,小小的身子伏在他膝蓋上,彎著唇角,心滿意足地說,爺爺,我不是一個人了,我有姐姐、媽媽、爺爺奶奶,阿綠姐姐……,好多好多人都陪在容之身邊。
時光飛轉之後,只剩下一個孤單影只的人影背過身對他說著:孫家?我的姓氏、我的血液、孫氏帶給我的一切,我寧願從未擁有,也好過現在厭惡如此!
孫覺驀地覺得心口一窒,他自己一生被這個腐朽龐大的世家所累同化,為的是自己的子女過得更加舒適自由,然而這些年他都幹了些什麼?
“你們走吧。”
莫絳心有些愕然。孫覺並不是輕易能說動的人,否則他也爬不上今天這個位置,剛剛她只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口不擇言地竟說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