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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這一刻,母豬焦躁起來時大約是凌晨三點,她把持續惡化的局面暫且扔給他,只甩下一句「別讓它用奇怪的姿勢生」就衝進雨中,也不顧及他反駁的「怎樣是奇怪的姿勢」,結果,沒跑幾步忽然滑倒。
蘇實真掉頭就跑,截止這時候,看起來還很可靠,但下一秒就摔倒,嚇得秦伶忠連忙上前。她扶著地面,艱難地站起來,還只想著手頭的事,「我可能跑不快了。你去叫金叔。他就住在下邊。」
儘管根本不認識那是誰,但這種時候已經耽擱不起。他只大概瞭解了一下方位,隨即代替她下去。
眼看著秦伶忠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裡,蘇實真緊蹙的眉峰散開,她慢慢起身,毫髮無傷地回到原位,掏出手機撥打了電話。
秦伶忠按照蘇實真指的方向前行。
院子外邊貼著過年時沒撕乾淨的貼畫,樹木黑黢黢的像是烏雲,風一吹,枝葉顫抖發出類似雨水下墜的聲音。他不太確定,但也知道時間不等人,所以還是敲了門。
鐵門充斥著鏽味,不一會兒,裡面有燈亮起。窸窸窣窣,似乎有人來開門。
應門的是一個中年女人。
她好奇地打量秦伶忠一番,先是說了句方言,捕捉到他一瞬間的恍惚,又很快換成了夾雜著一點口音的普通話:「你是誰?」
「呃。」秦伶忠說,「我來找金叔。」
「金叔?」女人對這個名字有了反應,她說,「他住在那頭呢,你走錯了。」
他分明是沿著蘇實真指的方向來的,不等往細想,道過歉就準備轉身,女人卻叫住他。她試探著問:「你找金叔是為的養豬場?蘇丹青呢?」
他著急要走,如實答覆:「不是,我是蘇實真的……」
還在猶豫該說「大學同學」「朋友」還是「男朋友」,出乎意料,女人的眼睛突然亮起來。
「哦,那我曉得了。蘇實真故意給你指到這裡來的吧?你要不要進來坐會兒?」她側身,居然就這麼讓出了一條道,模模糊糊能看到裡面洞穴似的室內。
秦伶忠還沒明白這是為什麼。
女人繼續說道:「這裡是她家。我是蘇實真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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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實真早已剪掉了指甲,又用銼刀磨過,美甲的花紋攔腰折斷,毫無美感,即便如此,她仍嫌不夠。
母豬難產,鮮艷的產道張張合合,只有羊水徒然排出,卻擠不出小豬。眼看著局勢越來越緊張,蘇實真找到催產素,只覺得脊背發涼。她沒來得及卸指甲,不知道這樣助產會不會有影響。好在金叔及時趕到,消毒一番,伸手探入母豬下半身艱難掙扎著的口子,探尋胎兒,然後慢慢調整胎位,小心翼翼地拉出來。
萬幸的是,那之後就順利起來。
足足幾個鐘頭,母豬在人類的幫助下產下了兩頭小豬,自己產了九頭小豬。開始料理小豬、等待胎衣排出完畢的同時,蘇實真回過頭,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秦伶忠已經站在那裡。
她邊用手肘擦汗邊走出去,他適時地為她撐傘。她卻微笑著說「沒下雨了」,於是他又放下。他們對視著,良久,蘇實真別過目光,仰頭去看微微發白的天空。秦伶忠也回頭。太陽要升起來了。
一大清早,他們就上車要回去。
秦伶忠沒有任何感想地說:「我見過你媽媽了。她請我進去喝茶,我謝絕了。」
「啊,」蘇實真好像剛想起這回事來一般,大夢初醒地說,「不好意思,我怕那種場面嚇到你這樣的有錢人。」
他並不懷疑她話的真實性。秦伶忠開車,蘇實真默不作聲地看向車窗外。她的神色很淡,淡到幾乎覺察不出脆弱、遲疑和悲傷。
他忽然說:「你整整耽誤了我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