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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
◎「他記了一生。」◎
15年7月31日, 盛夏。
這年夏天充斥著陰冷而潮濕的雨水,或是連綿成幕, 或是水漫金山, 路面上總是積著一團醃臢水漬,很難看到一天徹底乾淨或是熱烈純陽的日子。
中城市中心更是如此,城市規劃沒做好,每逢下雨天路面便浮動起一層淺海, 行人過路時就算在小心翼翼地提起看褲腳也會被濡濕。
邁巴赫ecelero急速飛馳過路面時帶起飛濺的汙水浪花, 比噴泉花灑更好的濕身效果, 兩旁行人無一倖免。
司機從後視鏡看到罵罵咧咧的人, 有些猶豫著朝著後座最矜貴的位置問:
「……要、要慢一點嗎?」
十四歲的少年不知何為隱藏鋒芒, 眸色凌冽而陰鬱,斂眸點著手上福布斯名人採訪的報刊, 漂亮的指節有一搭沒一搭的觸碰著。
緩慢抬起眼,像欣賞著最優美而浪漫的協奏曲看向濕漉漉的人流, 慢條斯理地彎了眼。
不含感情, 不帶波瀾。
「這是他們該有的。」
物競天擇, 弱者該有的低劣的待遇。
從後視鏡觸碰到少年的那一瞬眼神, 司機的神經好像都在一瞬間繃緊到筆直,車速不敢有絲毫的下降, 急速飛馳到醫院。
他的母親是中城人,其實母家很早便不在中城生活,只是落葉歸根的想法在老一輩身上拓印,祖宅、祠堂必要的習俗每年都會回到這裡。
進到醫院前,宋疏遲沒下車, 他把封面上關於他親爹大寫的那張臉翻轉蓋到坐墊上, 淡問:
「她這次被打的多嚴重?」
「……不是, 也沒有……」
支支吾吾的話語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少年冷戾又不耐煩地扔下一句:
「說人話。」
司機兩眼一閉,赴死一般顫巍著說:
「……腦出血,剛做完開顱手術,目前還在昏迷,情況……不太好。」
話音落下,四周沉寂到能仔細看清外頭雨勢一點點落下的細線,齧齒落痕,卻不知道究竟是烙印在何處。
半晌。
宋疏遲才開口說話,雲淡風輕:
「掉頭,隨便走走吧。」
司機以為聽錯了,猶豫著問:「您、您特地飛回國……不進去嗎?」
「我不是醫生。」
言下之意。
他幫不到任何忙。
醫生治病救身,神佛渡心中虛妄嗔念痴。
人生於世,錢權才得萬物。
施暴者得王法,弱者卑賤無人問津,暗流之下事事腐爛惡臭。
新舊時代都貫徹適者生存。
他母親為弱,無人敢助也無人能助,她每一次臉被摁在地上打似乎已經成了刻入骨髓的習慣,周邊人一次次的冷眼旁觀早已磨滅掉她的求生欲。
他磨平稜角也喚不醒分毫。
車子點火,他沒有說明目的地,司機也不知道地要往哪裡開,只是沿著海岸線沿路一直開,邊緣地方更是人煙稀少。
處處都透著低等工業的鋼筋水泥搬運,大海天然的腥臭,交錯成行的將天空分割高橫的電線,滿眼入目的土磚瓦房有的甚至只是常年風吹雨打生鏽的鐵皮房,破破爛爛看上去連流浪貓狗都不棲息。
這座城鎮,腐朽到被遺忘在時間漏洞裡。
宋疏遲下車,撐著黑色的傘面,淡漠地睨,瞧不出一點兒有趣的玩意兒。
這座城連人都是無聊的,像他永遠死氣沉沉也不願掙扎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