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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員從過道那頭進來喊道:「把箱子都放行李架上去!那兒有空兒你們不放幹嘛?擱地上多佔地兒啊!都擱上面去!快!」
我站起了身子。
列車員從人群裡鑽了過來——人們的身體展現了伸縮的彈性,剛才他難以推開的人群,現在自動讓了一條路給列車員——我看見列車員站在了過道口。
他指著一個箱子,看著我喊道:「你的箱子嗎?」
「是。」我說。
「擱行李架上去。放這兒佔地方!」
「行李架沒空兒啦!」列車員旁邊,一個穿藍色布衫在人群裡踮著腳勉強站穩的矮個子男人說道。聲音象破鑼一樣。
列車員皺著眉頭瞅了一眼藍衫,似乎對藍衫的多嘴深感不滿。列車員看了一眼不堪重負的行李架,又低著頭研究了一會兒他的大箱子。點了點頭說:「那就先放著吧。」
列車員又從原來的通道退了回去。好象一隻烏龜把頭又縮排了殼裡。
「讓一讓,讓一讓!」推小貨車工作人員的聲音,在車廂裡顯得沉鈍而鬱悶。
人群之間起了一陣子小小的騷動,又不動了。
這頭的人喊道:「太擠了,動不了!」
「你們讓讓!能擠過去的!」
「真動不了!」幾個人的聲音同時喊道。
小貨車的努力宣告失敗後,車廂裡的喧嚷多少告一段落。我閉上眼睛。噪音如退潮的海水,使我的耳廊產生空虛和痛感。火車開動的步伐有條不紊,機械各司其職的勞作。
有人伸手拍了拍我的肩。
我抬起頭,看見了那個穿藍衫男子對我咧嘴而笑。他把已經開始蜷曲疲憊的身子展開了,點著頭。
「什麼事啊?」我問。
「我洗個手。」藍衫說。
我點了點頭。把箱子往自己身邊拉了拉,自己盡最大力氣貼著壁,把箱子提起來,抱住,往自己身上壓,讓出一點空間來。藍衫從狹小空間裡鑽進來,快手快腳地開了水龍頭,一邊伸手洗著一邊向我微笑。我努力撐著箱子,姿容尷尬地向藍衫微笑。藍衫洗完了手,側身走了出去,幫我扶著箱子:「哪,拿下來拿下來,小心小心。」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藍衫的手扶著箱子放下。
我看到他的臉色開始變得不那麼好看。
我微微感到了心虛。
藍衫顯然已經感覺到了,箱子並不重,可能還是空的。我目送著他鑽回了人群,重新踮起腳,對旁邊的人開始耳語。我下意識地猜想著他的話語。藍衫也許會說:那小子提那麼大個箱子佔那麼多地方,裡面根本就是空的!真他媽的,擠死我了,他倒自在。
那似乎是個不祥的開始。
秘密被揭穿之後,開始羞於向我開口的人們似乎找到了效法的物件,要求用水池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我點頭微笑著,拿起箱子,讓他們一一透過,而後離開。
先是一個穿t恤的大漢過來,一聲不響地向水池蹭身子。
我提起箱子,他一眼沒向我看,自顧自把水放得嘩啦啦響,慢條斯理地把手洗了一乾淨。洗罷了手,又意猶未盡地捋起袖子,把長滿黑森森毛的手臂擦洗了一遍。如此周折一番,最後方灑著水珠施施然退了出去。
接著來的是一個幹部嘴臉的方臉男子,他動作細謹,整個人像一汪黃油一樣抹到水池旁,取出一包已經開過封的餐巾紙,從裡面抽出兩張已經發皺的,蘸濕了水,細心地對著鏡子抹臉,又擦了手,然後一心一意地從鏡子裡看自己那張方正端嚴的臉蛋。完事之後,將餐巾紙團起來扔在水池邊上,又小心翼翼生怕被毛蟲刺了一般退了出去。
接下來的乃是一個頭髮染紅的年輕人,晃到水池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