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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裕容問:「依先生之見,是何方勢力背後策劃了此事?」
尚先生嘆道:「亂世出梟雄,何必一定要有其他背後勢力?傅中宵若不行此冒險之舉,待祁保善平定北方,他遲早逃不過被剿滅的命運。」
安裕容心道:梟雄之類你當著傅司令的面捧捧他倒也罷了,幾時當真這般看得起他?
過了一會兒,尚先生果然忍不住接著道:「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現在的問題是,恐怕有人見不得華夏好。一旦南北和談成功,勢必帶來穩定和發展。大概有些人,並不想看到那樣的景象。」最後又輕輕補充一句,「再說了,人質成功營救,皆大歡喜。賊喊捉賊,也不是沒有可能哪……」
安裕容嘆服:「先生高見。」
剩餘閒暇時間,安裕容便只和前來串門的徐文約聊天。
徐文約從事行當不同,熟知各種小道訊息。透過他安裕容知道了,人質安頓及遣送費用,都歸祁大統帥的財政部撥款。每一個洋人質皆另有一筆可觀的補償費。這個錢夏人是沒有的,除去被劫匪打死的那個,其家得了一筆撫卹金。但這些全部加起來,也比不上因唯一死掉的那個洋人給出的賠款。死的是個奧斯曼退役軍人,匪徒上車伊始,因反抗被擊斃。車上就這麼一個奧斯曼人,結果還死了。當其他國家的領事館代表忙著在奚邑救人的時候,身在京師的奧斯曼公使大人親自致函祁保善大統帥,對匪徒暴行表示強烈抗議。抗議完畢,慣例自然是道歉賠款。自白蓮紅燈之亂後,列強基本達成默契,認為一個相對穩定的華夏更符合各方利益,因此奧斯曼公使得到滿意的答覆後,也就寬宏大量地表示不再追究。
安裕容道:「如此說來,祁保善豈不是吃了大虧?」
徐文約搖頭:「非也。聽說因為北方在營救人質行動中的表現,令列強感受到了足夠的誠意,好幾個外國銀行答應把貸款合同給他。有了這些合同,軍費什麼的,不就都有了麼?在之後的南北和談中,北方也很可能會獲得更多的列強支援。」
安裕容拍手:「果然是我等小民短視,看不出大統帥這筆買賣這般划算。」
徐文約嘆道:「貸款莫非不用還麼?到頭來,還不是或者出賣主權,或者割讓土地?划算不划算,這些大人物們,心裡另有一本帳罷。」
安裕容道:「說起賠款,前朝簽下的賠款條約,到皇帝遜位也不知還了多少?如今革命時代了,這些欠款總不至就此一筆勾銷罷?不知南方大總統北方大統帥們,對此做何打算?」
「賢弟此語算是切中要害了。眼下不論南方北方,在是否承認前朝欠款問題上,都曖昧得很。」
安裕容嗤笑:「這麼說,之後誰肯認下這些欠款,多半誰就能得到列強無保留的支援了?」
徐文約再次嘆氣:「然也。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為之奈何?」
兩人感慨一陣,徐文約似是好笑道:「賢弟可知,那傅中宵軍長,準備接受《塞爾特報》東方編輯部記者專訪,談一談自己的政治理想。」
安裕容愣了一瞬,臉上滿是掩不住的譏諷:「傅軍長這是被勝利沖昏了腦袋罷?他不去緊盯防務交接,跟著洋人玩兒這些虛的。政治理想?說到底,不過是個殘酷冷血的山匪頭子,以為上了洋人報紙就能搖身一變,裝扮成救國救民大英雄麼?」心裡卻想,若傅中宵等人忙於這些,大約更顧不上其他瑣屑,顏幼卿那頭倒是愈加安全了。
八月十一,經申津鐵路總公司排程,南北通線特快列車臨時停靠奚邑站,以便人質撤離。北上海津的車清晨抵達,而南下申城的車則午後出發。
天剛亮,安裕容特地與尚先生告了個別,謝過泰勒先生一家,將顏幼卿的嫂嫂與兩個孩子領回自己身邊,然後隨同其他釋放人質登上馬車,往奚邑城北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