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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青楓被雨打落到地上,鋪成了一條漫長的路,隨風翻卷飄揚,揚向回不去的過往,揚向舊日裡的故鄉。
鏡如玉在雨中佇立,聲音跟今日的雨霧一樣輕:「紫霄。如果把我當成你的妹妹,能讓你覺得減輕孽障,那就這樣吧。」
她諷刺地笑了下,在滿林的青楓中回身,視線看向那扇緊閉的門。藍裙靜落,樣貌容色天香,鼻尖的痣是最絕妙的一筆。
鏡如玉又沉默片刻,開口說:「哥哥,謝謝你。」
青楓卷著故人的魂絲,下一任浮花門門主聲音很輕,好像來自世界之外。
她說。
「哥哥,我原諒你了。」
哥哥,我原諒你了。
門內閉關盤坐的紫霄驟然噴出一口鮮血來。
靈力亂竄、內功反噬。
血濺滿了房屋!
他手撐在席上,黑髮散下去,遮住猙獰兇惡的臉。很久,靜室之內,只有瘋狂沙啞的重重喘息,伴隨絕望痛苦的笑,渾渾噩噩恍若瘋痴。
剛剛被他震開的窗戶被風拍打得直響。
一片青楓從外面吹入窗來,落到他的手背上。
飛舞飄零的葉子帶著潮濕雨氣。
紫霄牙齒發顫,看向那片葉子。楓葉的邊緣鋒利不平,如一片薄薄的刀,在他的神魂上,刻下永生永世抹不去的傷痕。
爺娘贈我青楓根,不記青楓幾回落。
當時手刺衣上花,而今為灰不堪著。
言卿也是看了紫霄的生平,才知道原來他用的刀,不是劍。
之前在幽牢裡,紫霄的每句話都帶著怒火威壓、震得人耳朵發麻,言卿只以為是個暴躁老哥。雖然事實證明,紫霄確實是個暴躁老哥——疾惡如風、暴怒猙獰,但如果不是這洞虛秘境中的種種過往,沒人知道,那些憤怒後面藏著怎麼樣的背負。
這樣一個人……死前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將令牌給白瀟瀟,將功力給白瀟瀟的呢。
言卿發散思維的這一會兒,謝識衣已經徑直往前走了。
他趕緊抱著不得志往前跑:「欸仙尊,你走慢點,等等我!」
謝識衣對紫霄生前的愛恨情仇沒有一絲半點的興趣。
甚至言卿覺得,哪怕是剛才雨中的對峙,謝識衣的目光也只是在冷淡審視鏡如玉而已。聽到浮花門璇璣殿大火時,謝識衣似乎是笑了下,極輕極淡,意味不明。不過那種遙遠的笑意轉瞬即逝。
謝識衣對於這兩人流露的情緒,恐怕都還沒剛剛問他問題時多。
「仙尊,我們這到底是要去哪裡啊!」
謝識衣說「調查此事」,還真的就是調查而已。
踏碎過無數紫霄的回憶,最後停在了一片明鏡宮殿上。
他是仙盟盟主,主審判主殺戮。不是雲遊四海的正義俠客,也不是古道熱腸的多情修士,看到死者生前的愛恨還要唏噓一會兒、為此停留。
謝識衣所謂的尋真相,或許也不是紫霄死的真相,而是他想要的真相。
言卿維持著人設,跟在他屁股後面,發現應該是走到了回憶的盡頭。
紫霄死前。
不知道是過了幾百年,當初元嬰期的少女如今一轉眼成了化神期的浮花門門主。
鏡如玉容色如初,她站在同一片青楓林,笑道:「紫霄,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爺娘贈我青楓根——出自柱上詩。
第15章 不悔(一)
紫霄對鏡如玉的態度百年如一日,沉默不言。
鏡如玉說:「坐下聊聊吧。」
青楓林中,有一方涼亭。
鏡如玉的手指捻起落到桌面上的一片枯黃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