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深淵(5)(第1/2 頁)
她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開著家裡的電視,開啟最大的音量掩蓋外面的聲響,然後給我們做飯,用冰箱的貯藏做出簡單的飯菜,並命令我們,包括我媽:「快吃飯,吃完我還要洗碗。」
我抬頭看她,她的長髮高高地紮起,眼球里布滿了血絲,她把筷子塞到我手裡:「許寶榛,快吃!我還要洗碗!」
這幾天我一直沒有睡好,有個晚上,我被撞門聲嚇醒,後來才發現只是夢,可卻怎麼也睡不著了。我疲憊地走出那個小房間,同時我看到許寶桐,她在我走出來的那一秒,用力地握住我的手:「許寶榛,別哭,至少別在這裡哭,爸媽好不容易才睡著。」
我真沒用,我比不上她,她的話音剛落,我的眼淚就下來了。
那麼長時間的冷戰,在這一刻終於土崩瓦解,我趴在她的肩頭小聲地啜泣:「姐,到底我們應該怎麼做?我很怕,那些人他們到底什麼時候走?我真的很怕!」
「別怕,沒什麼好怕,你要是不敢睡,就過我房間來吧!」
我們像小時候一樣躺在同一張床上,蓋了同一張被子,她用力地攬著我,身上那淡淡的洗髮水香味在我的鼻尖繚亂調皮地攢動。
在這一刻,從彼此的眼神可以確定:過去誰對誰錯,我們都既往不咎,我們要並肩面對以後,因為我們什麼都沒有,只有以後了。而以後,還有好長的路要走。
第六天了。
除了那天忍不住在許寶桐面前哭出來後,我一直沒有再哭。
我的眼睛,我的身體都化作了一條河流,它像上演靈異電影一般,一夜之間乾涸,龜裂,只剩下四分五裂的表皮。
這個異常的夏天,我們一家都愁雲慘澹,那大片的烏雲就像旋繞在客廳的上空,黑壓壓的,彷彿下一秒就暴雨傾盆。
但這場雨一直沒有下,一直維持著烏雲壓頂的狀態。
日子過得差勁的不止是我們,還有駐紮在我家樓道和門口的人,他們像與我們進行一場漫長的拉鋸戰,翹首盼望著我們舉白旗宣告失敗。但枯燥的磨人意志的等待終究讓他們失去了耐心,他們開始怒罵,砸門,用紅色的油漆潑灑在牆上和門上,肆意寫上自己發洩感情的短句。感謝我們家那三層被我抱怨過無數次的防盜門,若不是它們,或許現在我們已被攻破堡壘。或許他們也意識到這一點,發洩一通後憤憤離去,因為天氣太熱了,氣溫已經高達四十攝氏度。
所以,我們有了短暫的安寧。
我們家還是維持著幾天前的狀態,陰沉、壓抑,客廳的白熾燈在夜以繼日連續工作幾天後終於宣告退休,所以,此時家裡看起來更加昏暗。
爸爸從沙發上站起來,他的嘴唇因乾燥而起皮,白白的一層,像撒上了麵粉:「我要出去一趟,你們兩個好好看家,照顧好你媽!」
話音剛落,我媽就如驚弓之鳥,從沙發上蹦了起來:「你要去哪裡?不要去,你哪裡也不能去!」她抓著我爸的手,在幾天前,我完全無法想像有一天我媽會如此依賴我爸,那個從前一直被她罵瘸子和窩囊廢的爸爸。
「沒事,我只是出去……」
「你哪裡也不能去!」她聲音嘶啞,目光掃過我們每一個人,像是命令,又像哀求,「哪裡也不要去!別去!」
空氣一下子變得沉默。
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這漫長的沉默,我猶如驚弓之鳥,緊張兮兮地看向許寶桐,又看了看許知同志。
我張了張嘴,正想說話,門外又有了響動:「寶榛,是我!許寶榛,你在家嗎?」
我看著那扇緊緊關閉著的門,始終沒有挪動腳步,倒是許寶桐,她瞥了我一眼,快速走到門邊,往貓眼裡看了看,然後迅速地拉開門,將祝融從門外扯進來,又迅速地將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