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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的確是一個美麗的故事,注入了後代人對紅軍的崇敬緬懷之情。但我知道,這是白楊的一個樹種,在我們大別山的家鄉,也有這種白楊樹,撅斷乾枝之後,其中也有一個紅五星。但我不願揭破,我寧願接受這個美好的傳說,讓它流傳。
二
一九八四年八月十六日上午十時。
我們驅車到達永昌城東二十里舖附近。這裡是當年前進劇團被圍後與敵苦戰的地方,村屯的牆上還留有當年的彈痕。由於摳挖彈頭,那些彈洞擴大了。
陪同的同志雖然介紹了當時的戰鬥情況,我仍無法想像出當時戰鬥的情景。一路上這種對往日舊蹤的憑弔無止無休。
中午在一小鎮的飯館吃漿水面,這是甘肅各地最普遍的風味小吃,陪同的同志一直為這樣簡單的飯抱歉不止。我說,那時候,我們捧著牛糞吃,就像吃炒麵一樣。
這話使飯館裡的食客滿坐皆驚,有的竟過來問我是不是從北京來的首長。我說:我既不是從北京來的也不是首長,是當年紅西路軍的老戰士。
&ldo;真的吃過牛糞?&rdo;有人不相信是真的。
&ldo;吃過……&rdo;
&ldo;什麼味道?&rdo;
我承認我沒有吃,但別人吃過。
我們說話間,有位老人忽然伏地要我替他申冤。
我急忙扶他起來,讓他坐下,聽他申訴。陪同的同志生怕給我增加麻煩,要他去找當地政府,我說還是要老人說完。他枯瘦,禿頂,駝背,有一張毫無生氣的黑皺皺的臉,看上去有八十歲了。他的敘述是斷斷續續的,但我最終弄明白了:
他有個弟弟,曾經救過兩個失散的紅軍,給他們帶了一袋糧,夜裡把他們送走了,那兩個紅軍給他弟弟留下了一張紙條,那時馬家軍搜查紅軍,弟弟怕查出證據就把紙條燒掉了。可是馬家軍在他家裡搜出了一個小挎包,弟弟害怕馬家軍追查,就說他貪財,在野外打死了一個紅軍傷號揀來的。
那時,在城郊,遍地都是屍體,總算糊弄過去了。……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就有人檢舉他謀財害命殺了紅軍。
弟弟有苦沒處訴,又拿不出紅軍留下的紙條來,連紅軍姓名也不記得了。&ldo;活活打死了!他,……他連累了全家……&rdo;老人聲淚俱下,又要下跪,&ldo;我們……這些反革命家屬可怎麼活啊!……天理良心,……老天掉下個證據來啊!我要死了。我帶著反革命的帽子死不瞑目啊!……我那些侄兒孫兒怎麼活啊?我的苦再有兩年就到頭了,他們哪一年才到頭啊!……&rdo;
陪同者緊緊從後面拉著他,不要他再跪下去,也不要他仰倒下去,一個勁地說:&ldo;我們不管這些,你去找政府去……&rdo;
他目視飯館的那個姑娘,似欲把這個棘手的事情託付給她,我們好脫身而去。
&ldo;大叔,&rdo;我斷定他比我老得多,&ldo;我一定幫助你!&rdo;我果決地說,&ldo;我幫你寫信,我幫你找到政府!&rdo;
即使我今天走不成,住在這個小鎮上,我也要完成援救的心願。他心懷感謝地抬起頭來,淚光閃閃的眼裡流露著誠敬:
&ldo;去年時,從北京來了兩個首長,路過這裡,我趕來時,他已經走了,到張掖、高臺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