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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潔從周遠薰那裡回來,告訴我:&ldo;他睡著以後,臣妾才離開的。他的枕頭都哭濕了,也許病痛的時候,誰都比較脆弱……&rdo;
我閉緊了嘴唇。這次周遠薰救駕有功,我該如何賞賜呢?也許怎麼賞賜他都不見得高興,他要的,我不可以給。雖然傷好以後,他肯定還是一個溫順、謙恭的少年。可我對於他,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因為華鑒容不在,竹珈每日上午就到東宮自習,我很喜歡看他寫字。無論一天他學習多少東西,結束的時候,他總要書寫&ldo;正大光明&rdo;這四個字三遍。竹珈寫字的時候,全神貫注。寫完了,面對宣紙滿意地呼氣。他清秀的嘴角總是像在微笑,可小臉上逐漸多了一種與年紀不相稱的莊嚴。
這一天,我悄悄地走到他的背後,迅速地伸手抽他手裡的毛筆。可是他小手裡的筆,紋絲不動。我笑了:&ldo;竹珈,這樣才可以寫好字呢。&rdo;
竹珈繼續運筆,眼中流瀉著澄澈的光芒。直到寫完,他才回頭叫我:&ldo;母親。&rdo;
我拍拍他:&ldo;春日陽光好,我們母子出去逛逛,可好?&rdo;
竹珈抓住我的手。門外,是一片樹蔭,清爽的綠色無論對眼睛還是心情,都有種神妙的淨化作用。我看著我的孩子,他穿著白色的衣服,雙頰白裡透紅。黑亮的眸子,在眼梢閃動。好像這個美麗的孩子,就是一個帝國純潔的未來。太陽厲害,但竹珈沒有躲在綠影下,他邁了一步,眼睛對著白熾的陽光,長睫毛眨也不眨。他也喜歡注視太陽嗎?這個孩子,幸福地沐浴在日光下,面對強烈的照射,他毫無畏懼。
&ldo;太子,你那樣會傷了眼睛的。&rdo;我提醒他,他收回了視線。
&ldo;母親,仲父什麼時候回來?&rdo;竹珈問。
&ldo;還有三天呢。&rdo;我道。
&ldo;我一定要學會騎馬。那樣,仲父就可以和我一起去檢閱騎兵,很威風。&rdo;他帶著孩子氣,熱切地說。
我有點觸動,剛要開口,陸凱便來通報,說進京述職的
揚州刺史張石峻等候覲見。我一笑,點點頭,對竹珈道:&ldo;你就在母親邊上吧。&rdo;
張石峻好像比過去更加消瘦,標準是一個廟裡的孔夫子。竹珈坦蕩地注視他的脖子,剛才看著太陽的鳳目裡,有琥珀色的光斑閃耀。
張石峻抬起頭以後,竹珈給了他一個從容的笑。這孩子有著天生的高貴風度,叫人不得不折服。
&ldo;臣此次上京,主要是為了不久前的謀逆事件。&rdo;張石峻道。他沒有說下去,因為竹珈在場。我想他一定有些想單獨說的話,便對竹珈笑道:&ldo;太子不是想去看看周遠薰嗎?你叫齊潔帶你去。&rdo;
張石峻的目光追隨著竹珈的背影。我道:&ldo;相王是太子的父親,太尉是太子的師傅。朕但願可以看到這個孩子長大。朝廷有大人這樣的砥柱,問題也不大吧。&rdo;
張石峻叩頭,朗聲道:&ldo;陛下,關於此次行刺。刑部負責,臣不該插嘴。可是,如果幾天後供案出來。陛下處置,是否會為難?&rdo;
我已經料到了張石峻的話,可我還是轉過臉去,似笑非笑:&ldo;你是什麼意思?&rdo;
張石峻回答:&ldo;此次行刺,兩個刺客都是禁軍的人,禁軍統帥是太尉華大人。從情理講,他是皇親國戚,但從法律上說,他有責任。要動華太尉,比動一座山難多了。陛下不便直接聯絡軍隊,軍隊基本在太尉一人之手。年輕將領們,對陛下,是尊敬,對太尉,是崇拜。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