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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方才不是說境?實則,成境所用的念越少,便越不容易迷惘,也越少變化。道所因之慾越接近自己的根本,便越不容易轉圈搖擺,自然也少了內耗,得養心力。
再一個,以這道境之說自照,知道人各有境,知道自己之念多不真不全,便少了自許自傲,多了容量。常有見念與自己已有之念相衝突時,不再一味以你我勝負為念,以爭辯駁斥為要,而能體察兩者不同之因,或者便能彌補自境之不足,更近『全』與『真』。」
迎春道:「既人之念多『不真』,便是融合了相異之念,只怕仍是『不真』的,到底哪個為真?」
李紈道:「那事那物本身,便是真。換到我們對一事一物的認知上,因以名相,便多不真了。好比外頭這些樹,它本身自然是真的,然我們看到它時,心裡多以『槐樹』、『大樹』、『樹』標記之,則我們印象中的它已非它本身了,是經過我們自有之境提取過後的一個名相罷了。」
迎春又道:「如何才能真?」
李紈道:「不以境知,可為真。」
迎春默默半日,方道:「好難。」
李紈嘆著點頭:「因為境之立足便在於『我』啊。要脫境,便得消解這個『我』,自然不易。」
惜春道:「我可沒想白日飛升做神仙去,我在這兒還沒樂夠呢。嫂子也不消說那些玄之又玄之事,只在說說方才的內外吧。」
李紈見幾人都大抵這個意思,便接著道:「調和道境,便可修心。於一事一物上,精研投入,在成敗間改唸換境,探尋真道。是借外而修內,功成都在內在。」
惜春又道:「功成皆在內……」
李紈點頭:「時人常重『我所有』重於『我所能』,以『取巧多得』為要,而忘了自身在與外物互動時所得之心能方是根本。外物終是外物,便是坐擁古往今來之先賢手書,若不能於一字一句間悟其真意,於心並無所益。更有勞心耗神於外物者,才是本末倒置,『以隋侯之珠彈千仞之雀』,取之輕而棄之重了。」
見眾人不語,又笑道:「此又乃我因境所言,爾等因境而聽,究竟各自聽出個什麼來,我也無法了。」
眼見天晚,青葙櫻草端了飯菜來,眾人隨意用了幾口,又同李紈說到一處。直論到夜半,才依依作別。
李紈又連夜把還壓在自己手裡的一些田契地契等物都收拾了出來,第二日一早就都交給了許嬤嬤,又大概叮囑一回,便讓人駕車,也不要人跟著,自往從前京郊的園子裡去了。阿土已然在那裡侯著。那園子裡都是侍奉傀儡,李紈略做了佈置,便讓阿土使個縮地術,轉眼到了極西之地的崑崙山下。
照著之前的玉簡中所言,有阿土在,亦不費什麼事,便尋到了山中一處所在。
卻是在一處山間谷地,自底而起,沿四下峭壁搭建著屋舍樓宇,倒很有兩分仙家氣象。
阿土已回到了珠界中,李紈現身其間,便有此間弟子過來相迎。還以為會到如何顯赫的一處所在,卻被引到一處面西的洞窟裡。石室中不過刀斧劈就的簡單桌凳壁龕,亦未見供奉,倒是隱隱聞著一陣窖藏陳酒的味道。
一忽兒,裡頭出來一個藍袍中年男人,見了李紈笑道:「未曾想到吾李家還有後輩仙緣如此深厚。」
李紈心裡想到一人,尚未及開口,那人已然坐下,又沖李紈擺擺手道:「坐下說話。同我論起輩分來,只怕這裡的臺階不夠用。」
李紈一聽這話,心裡篤定,卻也越發難解,那人笑道:「嗯,好個小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只我問起他道緣來,卻是滿嘴胡話,我怎麼不知道我還傳下什麼道經了,竟能練出這麼個小魔頭來。」
李紈趕緊起身拜道:「見過□□。」
藍袍男子一笑,揮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