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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不通,究竟他是怎麼知道他已獲知的這些事情的?從他母親那裡嗎?當然,一部分是,當他撲在她身上吞噬的時候,他感到米阿心中千千萬萬的思緒和回憶(其中很多都是從蘇珊娜的記憶中取得的)。這也是長老們所用的方式,長老們固然知道,但他是怎麼知道的呢?比如說,一個德國吸血鬼在一個法國人身上痛飲了一番鮮血,也許就能說上一星期、甚或十天的法語,說得好像自己的母語一般流暢,隨後,這種語言能力就和這位法籍受害者的記憶一樣,會開始慢慢消隱……
他是怎麼明白這種道理的?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現在他就看著他們在睡覺。男孩傑克醒了一次,不過也就醒了一小會兒。再早一點的時候,莫俊德還看著他們吃東西,四個傻瓜和一個貉獺——無異於一包包鮮血,一餐餐能量——圍坐成一圈,一起進食。他們總是坐成一個圈,即便只是在路途上暫休五分鐘,他們都會坐成一個圈,似乎坐下來的時候絲毫沒有感覺那總是一個圓圈,這個圈將外部世界隔絕在外。莫俊德沒有圈。雖然他是新生兒,但他卻十分明白:外面才是他的卡,就像是冬日的寒風只在半個世界裡猛烈吹刮,從北方刮向東方,接著又刮回荒涼凜冽的北方。他接受這樣的命運,雖然他現在滿懷外來者的憤恨怒視著他們,清楚地知道他將令他們疼得很,但緊接著,這份滿足感又變得苦澀起來。他是屬於兩個世界的,預兆著魔法世界和純貞世界的聯合、天堂和人間的結合,以及乾神和薊犁的合併。他在某一點上類似耶穌基督,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他比牧羊人神要更純潔,因為牧羊人神只有一個貨真價實的父親,那天父是在假想中高高在上的天堂,另外一個繼父則在地球上。可憐的老約瑟①『注:約瑟,《聖經·新約》中耶穌母親馬利亞的丈夫。』,身上的號角是上帝親自給他掛上的。
莫俊德·德鄯,從另一方面說,有兩個真正的父親。其中一位正在他面前的螢幕裡睡覺。
你老了,父親,他心想。這念頭帶給他邪惡的快感;也同樣讓他感到渺小而卑鄙,不比……好吧……不比一隻從蛛網中俯視的蜘蛛好多少。莫俊德是雙生兒,也將繼續這雙生兒的身份,直到艾爾德的羅蘭死去、最後的卡-泰特土崩瓦解之時。另有一種熱切的呼喊催促他去找羅蘭,去喚他父親?還要叫傑克和埃蒂為兄、蘇珊娜為姊?那是來自他母親的聲音,蠱惑人心。他們不會等他開口說一個字眼(假設他再長大一點、上了新臺階之後就不止是說咿咿呀呀的嬰兒話了)就殺了他。他們會割下他的睪丸去喂那臭小子的狗貉獺。他們還會把閹割完了的屍體埋在土裡,再在他沉睡之地拉屎撒尿,最後揚長而去。
你終於還是老了,父親,現在你走起路來像個瘸子,今天夜裡我還看到你用一隻手去捂屁股上的傷,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
如果你能看到,那就看看吧。這裡坐著一個寶寶,光滑的身子上沾染了血汙。這裡坐著一個寶寶,默默哭泣,流著怪誕離奇的淚珠。這裡坐著一個寶寶,懂得太多又懂得太少,儘管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把手指放進他的小嘴裡(他要咂吧著狠狠咬上一口;活像條小鱷魚),但少許同情則將得到許可。如果卡是列火車——其實它就是,巨大無比,飛馳電掣,並且只有一條單軌,可能瘋了,也可能不是瘋——那麼這個讓人噁心的變狼狂小患者就是最薄弱的環節、最脆弱的人質,他可不是綁在鐵軌上的無助小兒,而是在飛速前衝的前燈上,難以自拔。
他可能會說自己有兩個父親,也許這多多少少就是真相,但這裡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他把母親生吃了,說真的,狠狠——一點不剩地吃完了,她就是他的第一餐,他還能怎麼選擇?他是最後一個神蹟,由這依然矗立著的黑暗塔所孕育而生,理性和無理性、自然和超自然的存在全都傷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