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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成魔的人太少了。
魔界是在六界中真正地廣人稀的地方,那裡只有兩種人——墜入魔道的神仙,和厭憎凡界的凡人。
嬰勺在認識絃歌很長時間以後才知道他成魔的原因。
他本是凡間的樂師,混跡於酒樓樂坊,日子原本便過得艱難,在正準備與的女子出奔成親時,那女子被富人家糟蹋後又擄走做了妾,絃歌想盡辦法要把心上人救出來,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找了個宴席的機會混進那府上,誰知等待著他的是在土裡埋了一半的破碎的肢體。
那是絃歌那一輩子第一次想殺人。但他沒有那麼做。
他從土裡刨出腐爛了一小半的頭顱——那張臉在腐爛之前就已經被毀容了——他把它帶去了官府,深夜敲響了鳴冤鼓,把那戶人家告上了公堂。
然而他沒有等到公道。
他在深夜等來了噩夢。他被關進黑屋毒打,那些人用他自己的琴打斷了他的肋骨,把他和他心上人的頭顱一起扔進了亂葬崗。
然後他在絕望和殺意中,等來了長淵。
絃歌成魔後有近萬年的時間不曾接近凡界。他只要看見凡人就會吐,吐得雙目通紅手腳發抖——凡人成魔後大多有類似的毛病,有些人選擇遠離,有些人選擇殺戮。
而長淵呢?
在他的人生中,好像並不是受傷害最大的那個人。
論成魔,其實承受了一切惡意的景王陳策成魔才更顯得理所當然。
嬰勺看著天空中無形捲起的魔氣,偌大的凡世,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無人知曉此地即將有大魔誕生。
此時,距離佛祖給顧惜起名「長淵」已經過去了近半年,後者在佛道與魔道之間掙扎搖擺了半年。
可最終,顧惜,是自己放棄輪迴的。
半年前——對於嬰勺而言只是一天前——顧惜被判流放,景王陳策被判斬首。原本景王當時便該在眾目睽睽下人頭落地,然而有人插手了他的命。
凡人修仙,最好的方式便是與世隔絕,不與凡人牽扯,不與俗物生愛恨。然而顧惜從一開始便入世很深。
他一直守著自己的底線,不論碰到什麼情況,都不使用法術幹預人間的運轉——即便他家仇刻骨,也不曾直衝入仇人的府邸了斷恩怨。
然而這一次,他插手了。
顧惜向那被權力和汙衊泯滅了骨肉親情的皇帝託了夢,在最後一刻扭轉了他的決定——景王被改判貶為庶人,逐出王都。
景王因此逃過死劫。
雖然顧惜用的是最剋制的方式,卻仍舊觸動了天道。
也就是在那一日,他見到了佛。
寶積寺的金佛面相慈悲,那一日顧惜深夜前往寺中,為自己和陳策請罪。
佛祖沒有以真身見他,顧惜跪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中,在佛的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魔相。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成魔。
但在徵兆顯現的這一刻,一切都無比的順理成章。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發覺自己早已放棄成仙了。
人道無望,仙道能有什麼區別呢?
佛的金身俯視著他,看見了他滿身的業障,如置身深淵邊緣,搖搖欲墜。
佛說,他的跟前有兩條路。
一條是衝破業障,一切化為虛無,一條是將那些業障攥進手裡,從此與其共生。
選前者,立地成佛,選擇後者,則永墜深淵。
佛因此給他起名長淵。
佛確實普度眾生,也差一點度了顧惜。
就差那麼一點。
顧惜救了景王后,隱居在了京城東郊十里亭外的五峰山裡。
此地人跡罕至,山野間散落著零星的農戶獵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