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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策安看了眼河岸上，&ldo;回吧。&rdo;

芳汀紅園裡，夜燈初上，僕婦們堆來昔年舊物，和掃帚竹條架成堆。

裴麒夾來火炭點上，竹條引燃了，劈里啪啦一陣響，火照亮了庭閾。

裴彥麟站在廊下，看著母子四人跑回階上。燈火映照著每個人的臉膛，他們的歡聲笑語，值得他去冒險。

今日的不愉快，其實只是那一時的不痛快。如今想來，其實他的氣話正是心中所想。自己的選擇，冷暖自知，何需在意旁人的冷嘲熱諷。

裴彥麟如此一想，才覺得自己委實給足了周策安臉面，耽誤了這些光景。他面露不悅，立時去房間換了身衣裳。

裴鶴年陪著念奴在翻繩花，裴彥麟進來，裴鶴年要起身，被他按住了肩，鶴年又穩穩坐回去。

蘇星迴圍爐在煮酒，見裴彥麟來了，她指著月牙凳，&ldo;委屈你坐那個吧。&rdo;

裴彥麟不拘坐什麼，就在月牙凳上坐了。裴麒給他淺淺揖了禮，又繼續往灰裡埋栗子。

&ldo;要喝一口嗎?&rdo;酒溫的時候差不多了，蘇星迴取過長杓，舀出半碗。

裴彥麟接過，先前飲過冷酒，此時溫酒下口，似在燃燒他的枯腸。

&ldo;你……&rdo;蘇星迴欲言又止。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但猜得出見了誰。

裴彥麟顯然太瞭解她，沒有任何隱瞞地點頭，&ldo;我見過他了。&rdo;

栗子爆開的香味四溢，裴麒從灰裡刨出，不怕燙的在手裡顛來簸去。他接到手裡，細心地剝去殼。

蘇星迴看著他。他問：&ldo;怎麼了?&rdo;

&ldo;三郎，為什麼沾寒食散?&rdo;

她就這麼問了出來，目光一錯不錯。

裴彥麟沒有要瞞的意思，連女皇也知道他結交了來自各地的羽流術士，&ldo;人的欲壑難以填平。求仙問藥，我也不能例外。&rdo;

蘇星迴搖頭。那不是他。

第14章

他所在的裴家，祖上出自河東。河東裴氏號為關中郡姓，祖輩在追逐門第流品，姻親冠冕，有著近乎吹毛求疵的擇選。他們教育族中的子弟要嚴於律己，一切以家族名望為先。

這個姓氏的本身就意味著百年傳承，長盛不衰。於倍受族人矚目的裴彥麟而言，他更要具備審慎從事的魄力，再像春蠶吐絲，為延續門楣的榮耀做好燃盡終生的準備。

在名聲斐然的幾年裡，裴彥麟的確是這樣一個讓裴家引以為榮的架海金梁。那時誰能想到，裴家這輪皎月在前途無限時會墜落泥潭。他耽溺藥石，在朝堂玩弄權術，一個超邁不群的天之驕子，轉眼便成了族人口中敗壞家聲的不孝子孫。

裴家把這歸罪於蘇星迴的無意蠱惑，裴彥麟的無端妄念。因是在她的大婚之夜，萊陽郡公裴度用一根細竹篾抽爛了裴彥麟的脊背。

她觀看了那場鞭笞的全部過程。裴彥麟的伯父給了裴彥麟一個刻骨銘心的懲處，也是她永生難忘的下馬威。這一次別開生面的成人禮，讓她親眼見識到了世家對名聲的側重，對不器蔭孫的極致憤怒。

家訓嚴格至此的裴家，已出格過一次的他，如何還會一直錯下去。

蘇星迴不甚明白，搖著頭囁嚅，&ldo;不該是這樣的。&rdo;

她沒想到自己會說出口，眼睛頓時酸刺得有些難受。大概是想到了那皮開肉綻，血流背脊的情形，伴隨著響徹夜幕的鞭笞在耳邊時，她也有了切膚的痛楚。

裴彥麟卻仍是那樣疏離地笑著。他分明聽到了，但並不回答她的疑慮，&ldo;吃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