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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古人闡釋,月是「闕」,有滿則有闕(缺)。古人對月的解釋,始終離不開一個「闕」字。懸掛在夜空中的月亮,永遠處在消長變化的過程中,周而復始地呈現在人們的眼前。「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蘇軾《水調歌頭》)。「缺」是月亮的特徵,也是世人的遺憾。據說嫦娥偷吃了丈夫羿的長生不死藥,獨自逃奔月宮,成了居住在月中的仙人。但她並沒有找到幸福,「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李商隱《嫦娥》)。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在冷清清的月宮之中,該是何等寂寞淒涼。當人在他鄉羈旅的時候,那種因不見親人而產生的愁思,面對著月亮的圓缺,想起獨居的嫦娥,觸景生情,勢必變得更加強烈。
唐玄宗天寶十四年(755)冬,安祿山以誅殺楊國忠為名,在範陽(今北京)起兵叛變。次年六月,叛軍攻佔長安,玄宗逃奔四川。七月,肅宗在靈武(今屬寧夏)即位。當時杜甫一家正避亂流亡到鄜州(今陝西富縣)羌村,聽到訊息後,即想為國赴難,投奔靈武,但在途中被叛軍俘獲,押送到長安,直到第二年四月才脫身。在此期間,詩人在月光下思念遠在他鄉的妻子,寫了兩首詩。一首是眾口傳誦的《月夜》:「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何時倚虛幌,雙照淚闌幹?」浦起龍評這首詩:「心已馳神到彼,詩從對面飛來,悲惋微至,精麗絕倫,又妙在無一字不從月色寫出也。」(《讀杜心解》)另一首是《一百五日夜對月》:「無家對寒食,有淚如金波。斫卻月中桂,清光應更多。仳離放紅蕊,想像顰青蛾。牛女漫愁思,秋期猶渡河。」這首詩作於肅宗至德二年(757)寒食,詩題不作「寒食夜對月」,是因為詩人從去年冬天離家出走,到這時已有一百零五日,故突出這一點,用作詩題,以見和家人分離已經很久了。
「花明月黯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住。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李煜《菩薩蠻》)。「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歐陽修《生查子》)。熱戀中的情人,是不會注意月亮陰晴圓缺的,對他們來說,花邊月下,永遠是最理想的地方。這裡沒有喧譁,沒有煩擾,從月中灑出的柔和的清光,從情人口中吐出的柔和的氣息,最後都消融在醉人的靜謐之中。但在杜甫眼中,由於國破家散,四周的一切景物都變得異常淒涼,即使看到鮮花,也因感嘆時事而流出眼淚;即使聽到鳥啼,也因怨恨別離而心驚魄動。因此,當他對著月亮,就會有「仳離放紅蕊,想像顰青蛾」的愁思,因「紅蕊」撩人,惹起別離的怨恨;因月中嫦娥,想像妻子有愁眉;進而因「月是故鄉明」的感慨,產生「斫卻月中桂,清光應更多」的奇想。
宋代羅大經說:「李太白雲:『剗卻君山好,平鋪湘水流。』杜子美雲:『斫卻月中桂,清光應更多。』二公所以為詩人冠冕者,胸襟闊大故也。」(《鶴林玉露》)能表現杜甫「胸襟闊大」的詩篇,確實不少,如在入蜀道中所作的《劍門》詩,其中「吾將罪真宰,意欲鏟疊嶂」兩句,筆力雄肆,志趣高遠,膽識過人,確實無愧此美。但《對月》中這兩句詩絕對不是這樣。《世說新語?言語》載:「徐孺子(徐穉)年九歲,嘗月下戲,人語之曰:『若令月中無物,當極明邪?』徐曰:『不然。譬如人眼中有瞳子,無此必不明。』」李白《贈崔司戶丈昆季》詩:「欲折月中桂,持為寒者薪。」杜甫這兩句詩,既沒有徐穉那種高妙的情趣,也沒有李白詩中所表現的仁者之心,只是因為離情別愁的折磨,於是連月亮上的一些陰影也無法容忍,竟至於出現「斫風景」的念頭,這種胸襟,無論如何談不上「闊大」。
「義山《雜纂》,品目數十,蓋以文滑稽者。其一曰『殺風景』,謂清泉濯足,花上曬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