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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生認為《有感》「末首通結數章之意,而歸本於主德,所謂君仁莫不仁,君正莫不正,而惟務格君之心者,具於此見之。讀此五章,猶以詩人目少陵者,非惟不知人,兼亦不知言矣」(《杜詩詳註》引)。杜甫這種看法,起於儒家經典《大學》。《大學》提出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三個綱領和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八個條目,作為統治天下的準則,並將君王個人修身的好壞,看作政治成敗的關鍵。後來以朱熹為代表的宋代道學家,對此尤其重視,認為端正君王心術,整飭朝廷綱紀,乃是為政最緊迫的事。說杜甫同韓愈一樣,是宋代道學的先驅,似乎有些不妥,但僅就政治主張而言,他和朱熹等人確有相通之處。
迫於當時四海艱險、朝野含怨的狀況,代宗在廣德三年(765)正月,改元永泰,下罪己詔。但這一紙詔書,僅僅只是為了欺哄一時。代宗雖有自咎之言,卻無悔過之心,更無維新之行,依然寵信奸佞,猜疑忠良,姑息藩鎮,誅求百姓。時隔一年,就已把他信誓旦旦的詔書忘得一乾二淨。「十月乙未,上生日,諸道節度使獻金帛器服珍玩駿馬為壽,共值緡錢二十四萬。常袞上言,以為節度使非能男耕女織,必取之於人,斂怨求媚,不可長也,請卻之。上不聽」(《通鑑?唐紀》)。像這樣的君王,即使許下再多的宏願,又怎能指望他有所作為?
「受諫無今日,臨危憶古人」(《遣憂》)。這是杜甫在禍亂平息後產生的憂慮。但是代宗顯然沒有接受教訓,而杜甫的憂慮卻再一次得到證實。「四海十年不解兵,犬戎也復臨鹹京。失道非關出襄野,揚鞭忽是過湖城。豺狼塞路人斷絕,烽火照夜屍縱橫。天子亦應厭奔走,群公固合思昇平。但恐誅求不改轍,聞道嬖孽能全生。江邊老翁錯料事,眼暗不見風塵清」(《釋悶》)。吐蕃入侵,代宗出奔,豺狼塞路,屍體縱橫,這都由程元振一手造成。遭逢如此大劫,君臣理應悔禍,但代宗卻極力庇護程元振,致使嬖孽全生,群小無忌。由於戰爭不息,加上代宗本身的貪婪驕淫,這巨大的費用,除了進一步誅求百姓,又能從何處得到?又怎麼談得上「儉德」二字?其人之昏聵,其事之舛謬,真出乎常人意料之外。這樣,天下何時才能太平?百姓又怎能不變為「盜賊」?
真像杜甫所憂慮的那樣,沒多久,唐叛將僕固懷恩又引誘吐蕃、回紇入侵,京城再一次陷入驚慌失措之中。因僕固懷恩中途得暴疾死去,加上郭子儀在回紇軍中的威望,回紇反戈,才擊退吐蕃,挫敗了這次入侵。只因無視前車之覆,不思自振,致治無術,禍亂相仍,在不到三十年的時間內,繼玄宗、代宗之後,德宗建中四年(783),唐朝君臣逃離京城的事,又一次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登樓
登樓
「登高能賦,可以為大夫」。這是出自《詩經》毛《傳》中的一句老話。但後來文人學士登高作賦,卻大多抒寫其懷才不遇的怨思。東漢末年,王粲因西京長安騷亂,南至荊州依附劉表,但不被重視。在荊州期間,他曾登麥城(舊址在今湖北當陽東南)城頭,寫了一篇著名的《登樓賦》,從中抒寫了對戰亂不休的優思,希望能在太平之日,憑藉帝王的力量,幹一番事業。
代宗廣德二年(764)春,嚴武又被任命為成都尹兼劍南節度使,原在閬州(今四川閬中)的杜甫,聽到這個訊息,欣喜異常,馬上回到成都草堂。在一個暮春,詩人登樓憑眺,目極千里,俯視江流,仰觀山色,念天下多難,戰亂頻仍,心潮澎湃,感慨萬千,作了一首《登樓》詩:「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北極朝廷終不改,西山寇盜莫相侵。可憐後主還祠廟,日暮聊為梁父吟。」
春滿大地,樓前花開,原是可喜可悅之事,但詩人反覺繁花撩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