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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涵章的腳步停了一下,從手上摘下那雙剛剛觸控過黑伯的手套,但他終於還是沒有轉身,只是把手套團在右手裡,又繼續往前走。江輝琦幾步趕上來,摸摸自己的大鼻子,自言自語似的問:&ldo;主任,我們還能回來嗎?&rdo;
李涵章沒有回答他,只是在行走中慢慢地把那雙手套疊好,裝進口袋裡,然後加快腳步走過去,拉開車門,上了車。他知道這是和黑伯的永別,但&ldo;肯定回不來了&rdo;這句話,他絕不會說出來。
江輝琦和周雲剛坐定之後,吳茂東把車發動了。這個時候,李涵章卻擺了擺手。吳茂東明白主任的意思,只好讓美式吉普的引擎轟鳴著:他把手放在檔把上,但車仍然在空檔上。
燈光從臺階上的屋子裡射過來,李涵章想在車內再最後看一眼他的黑伯。然而,車窗外的夜幕中,黑伯只是一個左衝右突的剪影。
終於,李涵章嘆了一口氣,說:&ldo;走吧!&rdo;
吳茂東立即拉動了檔把。
然而,就在車加速的那一瞬間,一條黑影伴著一串巨響,箭一樣地騰空射過來。隨後,又一聲悶響,從車前的擋風玻璃上落了下去!
美式吉普的前擋風玻璃是防彈的,十分堅固,並沒有碎裂。吳茂東緊急剎車後,李涵章第一個拉開車門跳下去:一陣血腥撲鼻而來!
李涵章往前走著,車往後退著。在慘白的燈光中,李涵章看見黑伯的身體已經被軋扁了。然而,儘管身子已經貼在地上,黑伯卻還是面朝著自己的主人,使勁地往上抬頭,一次又一次努力地想睜開它的那雙墨玉一般的眼睛。但是,可憐的黒伯,眼皮一撐開隨即就耷拉下去……就在那撐開卻還沒來得及耷拉下去的一個個瞬間,李涵章竟在黑伯亮晶晶的、蒙著淚膜的瞳仁裡反反覆覆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單膝跪下,眼睛死死地看著黑伯,就像在看鏡子裡的自己。隨後,他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水,很慢很慢地從槍套裡掏出了手槍……
&ldo;主任……你這是……&rdo;江輝琦吃驚地看著李涵章的舉動,呆住了。
李涵章一言未答,他在扣動扳機的同時,忽然回過頭來大聲吼道:&ldo;找個好地方,好好地把黑伯洗乾淨,埋了!&rdo;
李涵章收了手槍,倒退著上了那輛一直沒有熄火的美式吉普,直到他坐下,至始至終都扭著頭,盯著他的黑伯。他看到有人過來把黑伯抬走,鐵鏈子拖在地上,他卻聽不到聲音。
&ldo;開車!&rdo;
聽到江輝琦這樣說,吳茂東這才像是回過神了一樣,用衣袖擦擦額頭的冷汗,二檔提速,吉普車隨即像一個做了虧心事的孩子,飛快地逃離現場躲進了夜幕。
3
李涵章知道,他離開重慶的日子到了。
一個真正有責任心的男人,在作出任何一項重大決定時,通常都不可能把家庭因素排除在外。從李涵章知道自己被安排去臺灣那天開始,他就很想把妻子素芬和兒子可貞都帶走。他就動用了這些年來所有的積蓄,想搞到三張機票。那些稱兄道弟的上峰或屬下,收下那些金條或者現洋時,大多都拍著胸脯承諾&ldo;兄弟一定盡力&rdo;、&ldo;絕對讓兄弟如願&rdo;,但最終,這些信誓旦旦的兄弟要麼黃鶴一去不復返,要麼轉眼間已成了共軍的俘虜。
直到他從大足組建東西山遊擊縱隊回來,確信無法為他們母子弄到機票後,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把他們母子送去香港。等自己完成了組建&ldo;反共保民軍&rdo;的任務後,隨楊司令到了臺灣,再說和他們團圓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