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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會,搖搖頭, 目光始終望著窗外, 盯著一個點。
我試圖讓他感到放鬆些, 告訴他:你父親的屍檢結果已經出來, 死因不是你下的毒,而是他失足落水後,酒精麻痺神經,大腦缺氧窒息而死。
他靜靜地聽著,目光收了回來,視線低垂著,仍舊不講話。
我相信這話已經有人對他說過了,而且他心中至少也會感到自責。
但他靜了會兒,卻堅定地說:他不掉入河裡也會被毒死。
彷彿他已經知道無論如何結局都挽救不了,語氣中還帶著一絲決絕的恨意。
結果是不是必然我們不知道,但是法醫的檢測報告顯示,體記憶體留的毒液濃度約在百分之六十左右,說明他當時買來原液之後經過稀釋才摻到父親喝的酒瓶中,這一點也跟他錄口供時說的一樣。
他並未辯解,也並未懺悔。
我沒再安慰他,因為可以看出,他當時內心想的遠比我們說的要多。他彷彿也知道我們要說什麼,大多時候安靜得聽著不吭聲。
一路上堵車,我又找別的話題跟他聊天。
我說:你媽剛忙完你爸的事,還盼著你回家,想回去看看嗎?
他不發一語地搖搖頭。
我又說:她說你平時很念家,現在只剩你一個親人了,情緒肯定不好,不如多去陪陪她。
他這才終於跟我說了一句長話,卻是一針見血。
他說:以前回家是因為怕她又被我爸打,現在沒人打她了,就不著急回家了。
說完,車內的我跟小李都沉默了。
究竟這父親的死,對這個家庭是悲劇還是解脫呢。
或許對病災臥床的母親來說,少了家裡的頂樑柱,還沒有任何意外上的賠償金,絕對是個沉重的打擊。
但同時,無休止的家暴終究不會再發生,這對母子往後也不會再受皮肉之苦。
我見過凌曜母親,她跟我面對面說話的時候,眼角還有前不久新添的傷口,平坦的腹中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在暴力下無辜喪生。從她的言辭中得知,凌曜平時也沒少捱打,但他脾氣硬還會反抗,基本上都在手臂上,有那麼一兩條疤。
我不知道這對母子過去是怎麼在暴力環境下生活的,但從他們的少言寡語的畏縮神色中看出,平時的生活是壓抑而絕望的,他們面對的是一個嗜酒成性又好吃懶做的家庭暴力者。而如今這股壓抑的源頭終於消失,他們又該怎麼繼續生存下去呢。
送凌曜到學校門口時,我對他最後說了一句。
好好讀書,不一定能賺多大錢,但至少能讓你在未來任何時刻都能擁有選擇的權利。
他朝我點了點頭,然後下車進了校門。
新聞報匯出去以後,有不少社會人士打來熱線,說要捐助這對母子,也有人特意打電話來譴責,說我們報導有失偏頗,一個有殺意之心的未成年孩子必須拘留管教,防止成為未來社會的毒瘤。
當然他有罪與否,是交由警方斷定,我們並不深究。
我們在意的是,我們每一次對這個社會百態的真實報導,能否給現世起到警示的作用,在未來某天都有一個完美的收尾。
但遺憾的是,這是個無解題,生活只會偶爾讓你喘一口氣,更多時候則壓得你天昏地暗氣若遊絲。
……
200x年5月15日
辭職已經有一個星期,雖然這個念頭存在許久,最近終於決定好準備開始新的事業,好在事務所的前期準備工作也忙碌得差不多了。
招了幾個認識的朋友做夥計,都是之前一塊兒打雜過的。
小離對此感到很新鮮,說是也要成為我們其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