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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晴陽。
一位老人家,鬚髮皆白但精神矍鑠,身板挺得筆直,健步輕快,聲音洪亮。腦後頂著顆看似隨意鬆垮的髮髻,簪根毛剌剌的竹籤子,把仙風道骨和花子邋遢結合得恰到好處。
人尚在門外先聽見他喊:“在哪兒呢?大早上的就來坑蒙拐騙,能耐了還,撿新人冒,有本事冒充阿七的小舅子,老頭子倒佩服他耳目多。”
進來跟沈嵁打了個照面,老人驚訝地“喲”了聲,看了看柳添一道:“還真是沈家的崽子!”又轉過臉打量沈嵁幾眼,兩道白眉立即往中間堆了堆,“噯這小孩兒,不作別人愛折騰自個兒,沈家是要訛上我呀?”
柳添一衝沈嵁的方向努努嘴,提醒老人:“老爺子可當心,又一個刺兒頭,憋著沒炸,別炸了您!”
聽話聽音,沈嵁揣想老人大約就是無為館的主人葉蒼榆了。換言之,他如今就是晴陽的師父,沈嵁與他說話需得穩重小心。
於是起身揖禮,恭恭敬敬道:“晚輩沈嵁,見過葉老先生!”
“嗯,還挺客氣!”老人揹著手晃到桌前,跟沈嵁一點頭,“比晴陽強多了。坐著!”
沈嵁便還坐下。斟酌了說言,才想張口道明來意,老人卻搶在他前頭將話說開。
“我知道你來幹嘛的!直說吧,起碼這三年裡我是不會放晴陽走的!嘖,小孩子性急,沒說完呢!晴陽跟家裡怎麼說的我不管,師門有師門的規矩,無為館是什麼地方,老葉家是什麼名聲,小子你不會不清楚。老頭子託個大,要進我這門,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求一求就能進得來的。晴陽既然留下了,便是他有本事,受得□□撥。而一旦做了我的徒弟,要想出這個門唯有兩條路:出師,或者,廢術自棄斷絕師徒情誼。老頭子這輩子就這點兒醫術上的能耐,絕不能叫小兔崽子們輕易砸了我的招牌!”
話到此處,葉蒼榆故意停了停,挑一眼抱臂站在門邊的徒弟柳添一:“別琢磨著以為我故意刁難你,來我門下的徒弟都是這規矩。那邊那個,阿七,最笨!別說師弟們,好些師侄都出師了,就他還在後園裡種草。你問問他自己,學幾年了?”
柳添一翻起眼,還真掰起指頭算了算:“十五年零三個月。”
葉蒼榆啐他:“呸,有臉說出來!最小的徒弟熬成大師兄,騎在晴陽頭上特美是吧?等著瞧!憑晴陽的悟性,三年後你又得一個人種草,我看你使喚誰去!”
“使喚?”沈嵁蹙了蹙眉。葉蒼榆老好人一樣笑著:“甭擔心,不委屈,就是師門裡那些個慣常的以大欺小,擺擺架子。阿七蠢貨一個,讀書差勁,壞腦筋動不起來,最多叫晴陽幫他鋤草,了不起再壓個井水。在我這兒,誰也欺負不了晴陽!”
聞言,柳添一重重地嘆息:“哎呀,關門弟子正當紅,一代新寵換舊生!”
葉蒼榆居然脫下只鞋子照著柳添一擲了過去,嘴上唾罵:“你還拈酸?一分錢學費沒出,怎麼教都不會,十多年白吃白住,老子養你個笨蛋簡直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善人,活菩薩!去,把鞋給老子撈回來。”
柳添一躲得快,壓根兒沒打著,這時候乖乖撿了老人的鞋子捧過來,蹲下身親自替他穿好。臉上說笑也有,但不殷勤,說氣了倒不像,恭恭敬敬一絲難色都無,叫人搞不清這人心裡頭真實的想法。
若是尋常時候,沈嵁或還擱下心思分辨一下這對師徒插科打諢的話裡幾分真假,如今卻無暇他顧,反對這番東拉西扯的閒話感覺厭煩。
“晚輩唐突,敢問晴陽幾時能來?他是在……”
葉蒼榆如夢初醒一般:“噢,他啊,方才被我打發去城外山上採藥了!挺遠的,一去一回再加上逗留的時間,大約兩三天吧!”
沈嵁霍然起身,顯得緊張:“哪個方向?哪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