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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趙樸家門口停下,趕車的小太監跳下車,自然而然地在車邊跪下,躬起瘦削的脊揹來,喊道:「請公公下車。」
戚卓容撩起簾子,見是這副架勢,不由眉頭一跳。她上車的時候還是自己直接扶著車轅上來的,怎麼現在……
稍一回憶,她才想起當時好像確實是有個小太監在旁邊想做什麼,欲言又止來著。
她左右看了兩眼,也沒看到有別的凳子可以踩,但她還身揣聖旨,兩邊還有禁衛看著,直接跳下去似乎有失儀之嫌。她遲疑了一瞬,還是踩上了小太監的背。
小太監低著頭,只覺得人影從地面上一晃而過,背上似落了一隻鳥一樣,又輕又癢地拂過。等他疑惑地抬起頭時,戚卓容早已經走到了趙樸的院子裡。
小太監不明所以地直起身子,困惑地撓了撓腦袋。
戚公公怎地這樣輕?就好像從他身上飄過去似的。
戚卓容站在趙樸的院子裡,一邊從懷中取出聖旨,一邊在心裡懊惱:最近吃得多動得少,人在宮裡都養廢了,如今竟連輕功都差成了這個樣子,踩個紋絲不動的人竟然還能把背上的衣服踩出褶來,這樣下去可不行,萬一哪天又出了親王造反一類的事情,她連跑都跑不出去。
「請問,趙御史趙大人可在?」她清了清嗓子,朗聲喊道。
過了一會兒,從屋內走出一個人來。素衣長衫蓄髯,臉色本來就差,看到一行人的打扮,臉色就更差了。「我已辭官,不是什麼御史大人。」趙樸背著手,冷冷道。
「大人的辭呈都察院尚未批覆,眼下仍是監察御史。」戚卓容微笑道,緩緩展開手裡的聖旨,「都察院監察御史趙樸接旨。」
趙樸眼底有惱意,卻還是不得不撩袍跪了下去,咬牙道:「臣……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積善醇樸,可尚其風。身居言路,拔葵去織。趙卿銜冤負屈,受無妄之災,險蹈節死義,朕深以為愧。幸得昭雪,茲特賜白銀千兩,雲錦十,灑金五色絹五十,墨二十,褒嘉忠廉,以昭朕意。」
趙樸沉默片刻,才道:「臣,領旨謝恩。」
已有人抬了賞賜進屋,戚卓容尚未開口,趙樸便面無表情道:「臣感念陛下好意,然這些賞賜非臣應得,臣斷不會收。況且臣已辭官,只等批文下來,就攜親人離京還鄉,路上帶著這許多身外之物,只會徒增煩憂。還望公公將這些原封帶回,向陛下稟明臣的意思。」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戚卓容便抬了抬手,示意他們再把東西搬出去。
趙樸道:「公公既已宣完了旨,恕樸不留客,還請速速回宮罷。」
說罷,甚至不等她回答,就拂袖轉身,將屋門一關,留下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覷。
戚卓容本已做好了心理準備要接受趙樸的詰問,不曾想他似乎是去意已決,對朝廷再無半分興趣,竟連她是誰也不問一句。她默然片刻,攏袖道:「咱們走罷。」
第17章 只可惜我不是來殺你的。……
趙樸離京那日,有不少昔日同僚相送。雖然他這個人性情孤僻,不愛交際,但都察院中眾人看他如此際遇,也不免心生慼慼,有一種物傷其類之感。
眾人於城外角亭中相送,幾杯薄酒下肚,便有人道:「趙兄此去,打算做什麼?」
趙樸道:「好歹還有幾分才名,噹噹先生,寫寫文章,也不至於把自己餓死。崔太妃已葬入皇陵,陛下也開恩將她的一些遺物發還於我長姐,還擢了我姐夫的官職——只是陳家與劉鈞一日不倒,我便一日不願再繼續在這裡待下去。」
同僚忙道:「趙兄慎言!」
趙樸不屑道:「我都已這樣,慎言與否又有何用?若他們有種,在我回鄉路上動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