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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楊一清等也沒想到,時隔不久,傳來的竟是陽明客死南安的訊息。他們心頭的滋味是複雜的,既有如釋重負的輕快,也有隨之而來的空虛。桂萼說,我要參他擅離職守、江西軍功濫冒。楊一清說,即使他還活著,我也要說服聖上查禁他的新學。若不查禁,大明江山非亡在這些異端邪說上不可。他們提議開會,清洗之。
其實,他們倒王的真正動力在於與張璁的矛盾。張援陽明入閣,以分楊、桂之勢;楊、桂便來個先剪除新患再去舊病,唆使錦衣衛聶能遷奏陽明用金銀百萬透過黃綰送給了張璁,張璁才推薦陽明去兩廣。張璁、黃綰也不吃素,起而抗擊。結果是聶能遷在錦衣衛的監獄活活被打死。皇帝也沒別的高招,便用掛起來的老辦法。按說應該頒發恩蔭贈諡諸典禮,現在卻什麼也沒有。嘉靖忘了他當初為了讓陽明去兩廣,說了那些誇獎陽明的話--魯迅說流氓的特徵就是沒標準。皇帝一沒標準,大臣就更沒標準了--宮廷成了唱大戲的舞臺,後來他們之間互有勝負的鬥了幾個回合,忽而張、桂去職;忽而一清落馬。反正一天也不能閒著。
陽明的沉浮,從一開始,真正的導演就是上層的這種權力鬥爭。平定江西後,張、楊同具揭帖,桂個人單具揭帖一致反對陽明入閣。陽明赴廣西,楊與桂謀,他勢必成功回京,張璁、黃綰還得推薦他入閣。於是讓他巡撫兩廣,把他鉚死在那裡。有時加官是帶鎖。黃綰、方獻夫等王門學生的存在也是他們必打掉陽明的動力。一查禁王學,他們就在皇帝面前成了偽學之士。否了陽明的事功,才能否了他的學說,否了他的學說,才能掃除列於宮廷的這些張狂的傢伙。
嘉靖八年春二月,嘉靖郊遊,桂萼密上揭帖,揭帖的內容還是那一套,什麼擅離職守,事不師古,言不稱師,立異為高,非議朱子,偽造朱子晚年定論,號召門徒,互相倡和。才美者樂其任意,庸鄙者借其虛聲。傳習轉訛,悖謬彌甚。但平叛捕盜,功有足錄。宜追奪伯爵,以彰大信,禁邪說以正人心。
喜不常居而怒則到底的嘉靖大老官,大怒,將桂萼等人奏本下轉各部,命廷臣會議該定何罪。此時黃綰等陽明的學生被排擠到南京或說不上話,望風承旨的眾臣自然以皇帝和閣臣的意見為意見,最後的結果就是:奪伯爵,禁邪說。事實上等於想將陽明的事功、學說都一掃光。
孫中山死後有副對聯,大意是:舉國哀痛,舉國憤恨,若分清哀痛和憤恨是些什麼人,便愈見先生偉大; 畢生功業,畢生學說,若分功業與學說是兩件事,便非我黨精神。
庶幾可移贈陽明乎?
2 悟透之後須物化
陽明走的問心無愧,他已經將各種問題都處理停當,暫時不會有任何變亂發生。他覺得自己的一系列措施夷夏交和,公私兩便,都是保治安民的良方。若有能理解其含義的人好好奉行,必能長治久安。可惜朝廷不用人才,有治法而無治人,則百姓倒黴,國家生事,他們風光而已。只要有良知就能判斷誰是人才誰是庸才,他們的良知哪裡去了呢?怎麼才能給予他們良知呢?
陽明想除了普及我的學說別無良策。他又報病給山陰的學生寫了信。對龍山中天閣的講會能堅持下來表示欣慰。他大概預感到他死而不亡就要靠這種有組織的講會了。一種思想不是它一產生,只要正確就能光照人間,還必須靠學生去廣泛傳播,必須有穩定、持久的教化方式才能大行於天下。悟透之後須物化。他能運用的方式就是講學、辦書院,改造舊書院。別看他嘴上說他的學說一人信之不為少,天下信之不為多,但他還是為拯救世道人心而不遺餘力講學、辦學。《明史》卷231載:在王陽明的帶動下,正德、嘉靖之際,&ldo;縉紳之士、遺佚諸老,聯講會,立書院,相望於遠近。&rdo;連淡泊的湛甘泉還走到哪裡都大建書院以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