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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眼默了會兒,頭頂陽春裡的日光明媚晃眼,穿透枝葉落下綽綽樹影。
鐺——遠方傳來悠長的鐘鳴,下堂課就要開始。兼竹抬步,長衫翻動光影搖晃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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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業結束,傍晚時兼竹回了蒼山。
他沒去自己屋裡,先到懷妄庭院探望自己的菜苗。
屋舍的門窗都關著,也不知道懷妄在不在裡面。院中一片星星點點的翠意,靈鶴像個土地主,撐著長腿巡視這片菜地。
兼竹拎著鍬子鬆土,靈鶴在旁邊「咯咯」地瞎撲騰,翅膀啪啪扇風。
「等雪霖萵長起來了,我就拔來燉湯喝。」兼竹一邊敲碎土面上的薄霜,一邊同靈鶴描繪美好藍圖,「你放心,我吃菜少不了你喝湯。」
靈鶴的選擇性理解又上線了,激動地把翅膀拍得更響。
屋門吱呀一聲推開。
兼竹側頭就看見懷妄披著外袍,長發散在身後,面色冷峭地站在門口。
「你太吵了。」
兼竹挑眉,他吵嗎?他分明是正常說話。靈鶴不動了,腦袋埋起來裝不存在。
兼竹抬手指指自己,「指桑。」又指向縮起來的靈鶴,「罵槐。」
懷妄,「……」
眼下菜苗照看得差不多,兼竹收了鐵鍬準備回去。還沒走出院落,少年的傳訊石響起。
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兼竹沒有避著懷妄,直接投映了出來。
下一刻,少年那張寂寞如雪的臉杵在跟前,「今天有空嗎,出來喝酒啊。」
兼竹有點抵不住少年的熱情,「下次吧。」
「下次復下次,下次何其多!」少年恨鐵不成鋼,「歲月就是這麼被你蹉跎的,你再不來,本少主指不定多久就要去別的地方了。」
兼竹想到上次已經回絕過一次,今天似乎也沒什麼事,便點頭應下,「老地方等我。」
少年瞬間轉喜,「那本少主自帶酒水等著你!」
「我這就過來。」
一旁懷妄眉心蹙起:不但跟人約酒,還如此正大光明,當著他的面就要溜出宗門去。他倒不是起了閒心管人喝酒,只是想起那夜兼竹醉後姿態,只覺……荒唐。
傳訊切斷,兼竹正要出門就被叫住。懷妄站在幾步之外,「你要下山喝酒?」
兼竹笑笑,「仙尊還管這個。」
懷妄不為所動,「宗門有規定,門中弟子無事不得私自下山。」
「你可以和掌門告狀。」
「……」
周圍空氣冷了幾度。兼竹換了個話術,「仙尊要不要一起去?」
如果無法逃脫,那就拉人入夥。
懷妄冷睨,「不去。」
他立在那裡,如萬年玄冰不染塵囂。兼竹看了他幾秒,忽然緩聲開口,「聽說仙尊在凡塵待過十幾載,就絲毫不想念凡塵嗎?」
懷妄淡淡,「都不記得了,何來想念。」
兼竹心口撞了一下,有些悶疼。他一言不發地回身推開院門,懷妄在他身後出聲,「你還去?」
衣衫翻飛,兼竹頭也不回,「仙尊既不念凡塵,也別管我這俗人。」
日沉雲海,天晚逢魔。
懷妄看著那串消失在遠處的腳印出了會兒神。
……
鷺棲城酒樓內。
少年要了個臨窗的隔間,僕從都遣在門口,兼竹同他對坐著,雕花窗映著簷枋垂下的紅燈籠,在桌面的酒杯中投下九瓣蓮。
酒香醺人,兼竹抬腕抿了一口。少年託著腮看他,「總覺得你今天興致不高,誰惹你了?」
「沒事。」酒杯放下,兼竹面色如常,「人總會有一些突如其來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