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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呵——”
那是一種沙啞但卻響亮的咳聲。那是劉順德特有的咳聲,也是村裡人們十分熟悉的咳聲,聽到這種咳聲,人們就會知道說話婆婆媽媽、走路沉沉緩緩、步履扭捏、喜好裝作一副長者氣味十足的劉順德來了。
“老爺——”
建誠和建剛像兩隻剛剛出籠的鳥兒從屋裡飛馳而來,兩個小腦袋一齊擠在劉順德的膝下。
剛進門還繃著個臉的劉順德一聽到那脆生生的呼叫,哇——看哪!劉順德的臉上猶如雲開日出,佛光頓現,彷彿一杯陳年美酒下了肚,喜氣滾滾,湧上那圓乎乎的臉龐。
“我娃們呵,真親呵,親煞老爺呵——”
劉順德那為摯誠的親情澆熱的嘴,彷彿變了形走了樣,嚅嚅著,吐出瞭如雲如雨、如糖如蜜的話語來;那顫抖的眉角,幸福快活的熱浪彷彿像秋天成熟的紅嘟嘟的酸棗一碰就會滾落下來;那雙皺巴巴的老手,看吧,那雙被歲月和無數往事浸泡和剝蝕的手,此時,顫抖著撫摸著那兩個外孫的不太規則的扁長的腦袋,那彷彿是撫摸著老漢眼中的兩顆價值連城的珍珠;看老漢那閃著光的像燕子窩一樣的眼眶,彷彿在剎那間變成了暖泉溝兩個流蜜的水泉。
張鴻遠聽到岳丈的咳嗽聲和孩子們的叫聲,走到門前迎接老漢。
“叔,來啦?”
劉順德親切地看了張鴻遠一眼,那匆匆忙忙的一望算是對女婿問候的回答。劉順德一手拉著一個外孫子,喜氣和熱忱似乎衝昏了頭,那張皺巴巴的嘴裡吐出一連串咬字不清的、親熱的無法從語調上分辨年齡和水平的話語,劉順德的心猝然與孩子們融為一體了,猝然間真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玩童了。
“老爺,講一個笑話,講一個笑話,嗯?老爺,講呀——”
孩子們不等劉順德坐穩,就纏著講笑話。劉順德不會講古論今,只會用他那和言細語、繁繁絮絮、絮絮叨叨的令孩子們發笑的風格,講一些流傳了不知多少年多少代的傳聞、笑語和童謠。
“貓兒們,不要攪鬧你老爺,讓你老爺歇歇兒。”張鴻遠想把孩子們轟出去。
“別,別別!我不累。”劉順德生怕挖走他的心肝寶貝似的趕忙阻止張鴻遠。
於是,劉順德便煞有介事地給孩子們講起故事來。他彷彿是專門來給孩子們玩鬧說笑的,認真、專一,那非常投入的勁頭,就像一位世紀的老人,站在了高高的雲端,在給太行山與呂梁山,講那開天闢地,三皇五帝的故事。是的,他是那麼幸福,他那喜悅恐怕整個宇宙都無法容納了,天哪——
看看天氣不早了,張鴻遠趕忙給岳丈準備午飯。
別看劉順德一介平頭百姓,吃喝上面卻十分有派頭,或者說十分講究,歸納起來有三大特點。
其一,一日三餐之中必有一餐有酒,酒過三杯,不多飲。老漢胃口不好,喝酒之意不在酒,在乎和胃保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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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不管什麼飯什麼菜,要精要香要軟,口味必佳。以村裡人人必吃的糝子為列——劉順德所吃的糝子有三個特點:一稠;二要有紅薯倭瓜甘甜類蔬菜配飯,如沒有此類蔬菜,也要加入少許糖精;三是米多。此三個特色不具備,劉順德就會毅然罷飯。
其三,就是吃飯時要有人端到手頭。劉順德年過花甲,不但沒下廚房做過飯,連飯都沒到廚房端過,他那吃飯要人端送的鏡頭,大概與皇宮傳膳的氣派與感覺都差不多吧。
為此,張鴻遠須親自下廚房為岳丈做菜。劉瑞芬做的飯菜是交代不了她父親的,弄不好,會引起劉順德罷飯。
張鴻遠炒了一盤雞蛋,拌了一盤土豆絲,外加一盤日常吃的鹹菜,湊成了一熱二冷。建英到供銷社打回半斤散泉白酒。好了,翁婿二人,岳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