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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山闔上眼睛,雨水從他兩頰滑落,沿著脖子,滴進已經濕到不能再濕的t恤衫裡。
天地間茫茫一片,鴉青色的天空廣袤無垠。
他沒有辦法不想起陳逸。
當時,他用盡全力也來不及跑到彤彤身邊,眼看著泥石流傾倒而下之時,是陳逸抱起了彤彤。
她奮力朝自己跑來,但終究沒能跑過山洪泥石流的殘忍速度。
他眼睜睜看著她們被捲入一片黃湯中,緊接著被衝進翻湧的洪水裡。
那一刻,薛山什麼都沒想,一頭扎進了洪流之中。
陳逸和彤彤被大水衝散,他先抓到了彤彤,將她送回岸邊,又轉身一頭扎入水中。
小姑娘伏在水岸邊咳出幾口水,呆呆望著這條恐怖的河流。
水面上,除了飄著的房屋殘骸和殘根樹枝,什麼都沒有。
老人在背後連連咳嗽了幾聲。
薛山睜開眼,喊她:「阿婆。」
老人好半天才回了一聲:「哎。」
薛山說:「小野在等你,堅持住,等天亮了,我帶你去找他。」
老人沒有回應。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顫著聲音開口:「你知不知道,小野他,他在裡面過得好不好呀?」
薛山慢慢闔上眼,說:「他過得很好。」
老人翻了個身,帶動身下一片雜草窸窣作響。
世界又歸於安靜。
陳逸是被疼醒的。
渾身都疼,動彈不了,但最鑽心的那一處,在手上。
她感覺自己仍趴在一塊大石頭上。
費力把右手湊近眼前,緩緩睜開眼。什麼都看不見,眼前漆黑一片。
天黑了。淅瀝小雨落在臉上,一片冰涼。
她猜測自己右手食指的指甲應該掉了。背上涼颼颼,帶著一絲火辣辣的疼。
她借力撐起左臂,試著摸到後背。襯衣刮破了,背上可能有傷口。
疼痛使人難受,卻也使人清醒。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還真實活著。
被衝進大水時,陳逸幾乎是覺得自己完了。
不會游泳的她,在翻湧的洪潮裡被水浪拍打,被殘樹掛傷,不知道嗆進去多少口水,最後意外衝到這塊大石上。
從未如此無助,也從未如此幸運。
那他們呢?
老夫妻兩人、彤彤、還有薛山和阿婆。
他們怎麼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自己儲存了一些力氣,陳逸試著撐起上半身,忍住背上、手上鑽心的疼,終於跪坐起來。
洪流漸漸趨於平靜,河水不再翻湧奔騰,她也適應了夜裡的光線,看見遠山的輪廓,鴉青色的天。
就這麼跪坐好半天,她單手撐地,站了起來。
一時沒站穩,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進旁邊的洪水裡。
她嚇得一驚,整個人瞬間清醒。
她挺直背,忍著疼痛挪步到旁邊的桉樹林裡,找到一處平地,抱著粗壯的樹幹,緩緩坐下。
渾身濕透,些微河風也能讓人直透心涼。
看一眼四周,荒無人煙。
陳逸脫掉身上的襯衣、內衣,盡力逐件擰乾,再重新穿回身上。
然後是褲子,鞋子。
做完這些,她其實不累,但她強迫自己一定要休息,這樣,等天亮的時候,才有力氣出去找人。
第一縷晨光刺穿薄霧映在陳逸臉上時,她睜開了眼。
雨停了,水面彷彿靜止,四周很安靜。
她終於看清受傷的食指。
跟想像中差不多,整個指甲蓋早已不見,手指腫得跟胡蘿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