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立夏(四)(第3/4 頁)
舒敖神光微動,像是愣住了。
哪怕他一直強調,他是她的阿叔,細柳卻從來沒有在他面前真正這樣喚過他,但此刻,她卻說:“我不善言辭,一直不知該如何與您說話,從前我忘記了,忘記是阿叔您將我從絳陽湖裡救起來,是阿叔給我唱你們苗地的歌謠,是阿叔一路將我帶回燕京。”
她認真地說:“阿叔是我師父的弟弟,是我的親阿叔。”
舒敖緊繃的下頜抖動了一下,好一會兒,他衝她笑起來:“對,我永遠是你的親阿叔!”
明亮的日光烘烤著滿城的水氣,州署衙門後衙臥房中,陸雨梧才處理過臂上的傷口,一身衣裳還沒來得及換,陸青山才鬆開他手上纏緊的細布,細布才一鬆開,劍柄便從陸雨梧手中落地,發出聲響。
細柳轉過臉,看見他的左手止不住地抖。
但他依舊自己擦乾淨了滿手的血汙,陸青山很快換了一盆清水過來,陸雨梧站在那兒,將乾淨的帕子浸在水中,轉過身:“圓圓,過來洗臉。”
細柳走過去,陸雨梧像是發覺自己雙手並用也擰不幹帕子,他動作滯了一瞬,窗外投來的日光落在他蒼白的臉頰,濃而長的眼睫輕垂著,他淡色的唇輕抿了一下,雲淡風輕般,他溫聲道:“你自己來。”
隨後他走到簾內的屏風後,換下滿是血汙的衣裳。
細柳俯身三兩下洗乾淨自己的臉,一把擰乾帕子卻沒再擦,而是走到屏風邊:“陸秋融,你好了嗎?”
陸雨梧已
經換好一身乾淨的內袍,他的手還在系衣帶,卻因手指不正常的顫抖而顯得很遲緩,他說道:“我這裡沒有女子的衣裳,你出去找雪花,讓她……”
“你轉過來。”
細柳卻說。
他後衙裡的這間臥房陳設簡單,連屏風也是竹編的幾扇,高度只夠完全遮掩他的身形,陸雨梧轉過身,溼潤的帕子便頃刻貼來他的臉頰。
一道屏風之隔,陸雨梧看清她那一張沾著水珠的臉,血汙沒有了,她的面容乾乾淨淨,眉眼豔麗而溼潤,如同春花沾染融化的雪水。
“你知不知道你的臉也很髒?”
細柳一邊給他擦,一邊說道。
她的神情很認真,就像是對待她的那隻醜玉兔一樣,她每天晚上都是這麼擦的,乾涸的血痕一點點消失,他的面容蒼白而無瑕。
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細柳感受到他的手還在抖,但手背因緊繃而嶙峋漂亮的筋骨卻昭示著他的力道,袖口滑落至他手肘,經年的舊疤就在細柳眼前,她忽然道:“陳宗賢死定了,無論他花多少錢,請多少江湖人都沒有用。”
她擰著眉,神情很冷。
而陸雨梧看著她:“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外面很安靜,沒有風,也沒有雨,只有明亮的日光掠窗鋪陳,陸雨梧那雙清潤剔透的眼睛微彎,他的嗓音沉靜:“知道圓圓,天下第一。”
細柳怔了一瞬,隨後她的耳廓很快泛起薄紅,她面上卻是平靜的,掙脫開他的手,轉過身往水盆那兒走:“你知道就好。”
她依舊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周世叔的任何打罵說教都不能使她屈服,她依然會梗著脖子跟周世叔叫板,但若是誇她兩句,她就會變得不好意思起來,連話也不會說。
她嘴上說著討厭愛哭鬼,卻總是會在陸雨梧受欺負受委屈的時候,帶他逃家,給他報仇,他的老師鄭鶩冬天總是喜歡賴床,耽誤陸雨梧的課業,她就跑到陸府,抽走鄭鶩的被子,丟到雪地裡,還用雞毛毽子撓他腳心。
無論過去多少年,圓圓,永遠是那個鮮活明亮的圓圓。
會為他報仇,會給他出氣。
“你的手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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