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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這裡,他彷彿是想來證明什麼,證明自己對賀關昀毫不在意,可是‐‐當他佇立在病房門外,隔著縫隙,往裡面看了一眼,便愣在那裡。
謝關雎蜷縮在床頭,臉色有些白得透明,簡直不像是活著的人。他正一隻手拿著水果刀,一隻手拿著蘋果,側面對著馮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彷彿冬夜裡熄滅的火堆,顯得有些死寂,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隻蘋果,右手顫抖著,拿著刀子,削上去。
可是沒有辦法,他分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仍然沒有辦法操縱那把鋒利的水果刀,只能笨拙地任由一塊塊蘋果皮掉落,手中的蘋果被切出醜陋的形狀。
手顫抖得不成樣子,就連一圈一圈轉動刀子,讓蘋果皮順著轉出來,這麼簡單的動作都沒辦法做到。
可是他沒有放棄,依然固執而執拗地,重新拿了一個蘋果,開始新一輪的掙扎。
地上全都是被削壞的蘋果。
沒有一個是削得完美的,從那些醜陋的痕跡中彷彿能夠看到他滿心的絕望。分明是一個畫家,可是現在連畫筆都捏不動了,所有的夢想都破碎了,以後都遙不可及了。
馮北就這麼看著,倏然之間,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將視線從對方臉上移開,他從沒見過賀關昀這樣認真到絕望的樣子,彷彿有種致命的吸引力,那種不顧一切的渴望和不屈,令人轉不開眼眸。
他的視線順著對方潔白的額頭一路滑下,經過挺拔秀氣的鼻樑,和有些薄的嘴唇,嘴唇的顏色很蒼白,近乎乾涸,像是十幾天沒喝水了似的。當馮北意識到什麼之前,他絲毫沒意識到他的喉嚨動了動,那唇瓣似乎對他有著某種誘惑力,令他想要親吻上去,用水漬濕潤唇瓣上面的裂紋。
又一個蘋果失敗了。刀子終於無力地從謝關雎手中滑下去,他安靜地閉上眼睛,睫毛輕輕顫抖,臉上的絕望在無聲中蔓延。他再也捏不起畫筆了,甚至連削個水果都沒辦法。他徹底變成了廢人。
他的嘴角一點點扯開一個悲慘又淒涼的笑容,彷彿這麼久以來所有的防線在這時都潰不成軍,再也沒辦法忍受。
他怔怔地盯著自己那隻手,病服袖子滑落到手肘處,完全露出那隻右手來。
他苦笑一聲,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馮北心裡一緊,握住門把手,視線跟著落在他那隻修長卻布滿傷疤的右手上。他的手生得很好看,五指修長,柔嫩白皙,指尖圓潤,可是現在卻令人不敢長時間的直視,儘管這些疤痕能夠在現代科技的消失掉一大半,可最長的那條卻從手背上一直蔓延到手腕,是無法消除的。
馮北再清楚不過地意識到。以後,眼前這個人就不能畫畫了,不能寫生,不能辦畫展。更不能隨意露出手腕,因為上面有醜陋的疤。
只剩下一隻手能夠使勁,以後就連繫鞋帶,系領帶,都要重新開始練習。
以後都是殘缺的。
再也沒辦法和正常人一樣,哪怕擁有一個正常的人生了。
這難道就是喜歡他馮北的代價嗎?
這代價可真夠狠的啊……
馮北看著謝關雎,心裡忽然感到一絲揪住的疼痛。這種疼痛令他十分陌生,就像是什麼東西一瞬間攝取了心臟,然後住了進去,在心裡挖了三畝地的口子,不由分說地疼起來。
他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從心尖上開始的疼,賀關昀臉上神情越是絕望,他就越是疼。
這是怎麼回事?
他怔忡地看著謝關雎垂著頭,似乎呢喃著什麼。
他居然不由自主地去聽‐‐
&ldo;我不怪他,既便如此,我依然愛他,我是不是可笑又可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