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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讓她心情複雜的還有花叢中那兩層的小木樓,凝視著昨夜點著燭火的窗欞,依舊緊閉著悄無聲息,楊茂德這時不知道是醒了?還是在睡懶覺?昨天中午和晚上他都沒有出現在飯桌上,二妹特地留出了一份飯菜,送過去的是春兒吧?
燭光、飯菜,這些都證明他在裡面,但是在裡面做什麼?阿祖很好奇,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
吃完早飯後依舊是她和小妹蹲在廚房洗碗,阿祖忍了忍,到底沒忍住問道:「你哥,他在後院的木樓裡?」
「恩啊。」茂梅答的輕鬆。
阿祖鬆了口氣,應該不是什麼隱晦私密吧?便接著問:「在裡面做什麼?」
「制煙土啊。」茂梅頭也沒抬神情輕鬆的就好像在說挖紅薯:「嫂子從後窗不是能看到種的罌粟哩,每年哥哥都要在後院的木樓住一個月,帶著四叔他們制煙土。」
說完她抬頭神色變得嚴肅的叮囑:「哥說那東西有毒呢,女娃娃不能靠近,嫂子別進去哦。」
「可……可以制煙土嗎?」那不是犯法的嗎?她知道在上世紀末朝廷是公開允許種植鴉片的,但國民政府接手以後開始全國禁菸,在上海大煙館早已絕跡,罌粟、煙土、鴉片戰爭一類的詞語已經變成了學生遊行時傳單上的歷史詞彙。
「不能嗎?」茂梅好奇的反問:「我哥說這個叫『軟黃金』,我家產的煙土比豐都土、南壩土、涪州土、夾江土都好,值錢得很。」
「你大哥……該不會也抽吧?」
茂梅愣了下然後笑眯眼揮揮手:「怎麼可能,嫂子愛說笑啦,哥哥知道那個東西不好得很,他說跟銀元一樣,用煙土在外面能買東西哩。」
阿祖提起的心落了落,她可是從書上見過那些抽大煙人的下場,骨瘦如柴、反應遲緩、手腳無力、整日昏昏欲睡,來了菸癮更是暴躁易怒、抽搐哈欠、鼻涕口水橫流,毫無人樣。
楊茂德雖然看上去不太健康,但遠沒到書上形容的程度,但是他的不健康會不會跟製做煙土有關呢?他自己都說過那東西有毒,不讓妹妹們靠近。
「說起來,今年怎麼這麼早?」茂梅繼續低頭洗碗:「往年都是八月到九月才開始。」
阿祖拿碗的手頓了頓,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男人不會是在躲自己吧?
嘻哈哈的跟小妹們一起洗了衣物,冬兒提著一隻竹簍走了過來。
「少奶奶,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小姑娘嘴甜的挨個喊人:「有佃戶送來一簍子竹斑鳩,二小姐中午燒來吃吧?」
「哎呦,我前幾天還在惦記呢,六月裡是該出它的時候了。」茂梅扒拉著簍子一副饞樣。
阿祖也湊過去,竹簍裡有七八隻灰撲撲圓滾滾的鳥類,體型比鴿子大不少,像半年的仔雞。
「中午燒一碗來吃,留三隻晚上熬湯。」難得一向怕髒的茂菊,也翹著蘭花指戳了戳籠子裡的竹斑鳩,惹起一片低沉的咕咕聲。
茂蘭知道阿祖沒見過便逮出一隻給她瞧:「這種斑鳩平日總不見影子,只有夏天裡常常在竹林裡見到,貪涼又愛吃竹筍和嫩竹,我們這裡人叫它竹斑鳩,肉比家裡養的雞細嫩不少,熬湯也好喝。」
說完將手中的斑鳩頭向上一扭用手指夾住,拔掉脖子上的羽毛露出雪白的面板,冬兒連忙將籠子邊上掛的剪刀遞過去,咔嚓一聲便見骨斷血流,濃稠的鮮血順著青石向陰溝裡流淌,便是噴灑在潔白的玉手上也顯得別樣美麗,待到不掙扎的時候向旁邊石板上一拋,伸手再捉出一隻來。
阿祖看著茂蘭一臉認真仔細的神情,跟茂菊平日繡花沒啥兩樣。也是,對於她們來說,無論是繡花裁衣還是殺雞庖魚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走,回去,燒水燙了褪毛。」
洗掉手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