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第1/2 頁)
有一雙很小、很柔軟的手撫摸他的額頭,怯怯地說著他聽不懂的北戎話。梨乾塞到他嘴裡,又被人匆忙拈走。
白雀關上陰雲密佈,鋪天蓋地的大雪。莽雲騎的屍體鋪了滿地,他立在屍山之上,嘶聲喊所有他記得的莽雲騎士兵名字。
他看見白霓騎著她的馬越走越遠,他追不上。
胸口劇痛,呼吸急促,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氈帳裡,口中儘是苦澀的藥味。枕邊一張油紙,放著半顆獅子糖和幾片梨乾。
氈帳不大,陳設雜亂,還有油茶與羊糞混雜的濃鬱怪味。靳岄知道這是賀蘭碸一家的氈帳。他強撐著下床,披上狐裘走出去。
燁臺人口不多,營寨並不大。賀蘭碸的家在燁臺邊緣,此時營中有兵士三三兩兩巡邏,並不十分仔細。靳岄蹲跪著爬出一段,見無人注意,忙起身朝馳望原方向疾奔。
此時虎將軍帳中,賀蘭金英剛給自己沖好一碗油茶。
「你走的時候是普通士兵,回來已經是百夫長。」虎將軍不跟他打曲折的官腔,邊吃邊問,「究竟立了什麼功?」
賀蘭金英不答。
「那金羌同大瑀打仗,我們北戎怎的還千里迢迢跑白雀關去湊這混子熱鬧?」虎將軍又問,「聽說傳軍報的是你?到底怎麼回事?」
賀蘭金英搖搖頭,只是笑。
「你真是撬不開嘴的銅壺……對了,既然當了百夫長,那就別住那破氈帳了,我給你安排新帳與牛馬。」虎將軍習慣了他的沉默,「你們兄妹三人,沒奴隸不行,我分你幾個。」
「不必。」賀蘭金英終於開口,「我們有奴隸。」
虎將軍吃驚:「哪兒來的?身份可登記了?」
「不必登記。」賀蘭金英撕下一片羊腿,邊吃邊笑,「就是那大瑀質子。」
虎將軍見他吃得歡快,遲疑許久才問:「我聽說天君原本想殺了那大瑀質子,可後來和你不知悄悄說了什麼,又改了主意,留他一條性命當北戎的奴隸?」
賀蘭金英:「嗯。」
虎將軍殷切看他。
賀蘭金英:「你怎不吃?這羊腿很好。」
虎將軍氣得揚起手中羊骨要打人:「你這孩子,說話就不能利落些?」
「我既然不說,那就是不能說的事情。」賀蘭金英正色道,「天君把這孩子交給我,自然有他的目的。」
虎將軍還是不安:「可我們又該如何處置?他以前是質子,我們好好養著也就是了,現在……」
「你別愁。」賀蘭金英說,「肯定不能讓他過得舒坦,但也絕不能讓他死。我有分寸,這事情和燁臺沒關係,我擔著就行。」
虎將軍看他,仍是憂心忡忡。賀蘭金英裝扮隨意,長發在頸後草草束起,容貌俊朗,神情瀟灑。雖然自小看他長大,但虎將軍不敢說完全瞭解這青年。
他心思沉重,賀蘭金英倒是吃得飛快,杯盤狼藉之時忽然有人來報:質子跑了。
賀蘭金英也不見慌亂,抓起桌上帕子擦嘴擦手,扭頭笑道:「將軍別怕,那孩子就剩半條命,跑不遠。我正等著他跑,他只要跑了這一次,就會知道單憑一人之力,絕不可能離開馳望原。」
虎將軍氣得頭頂冒煙:「這天寒地凍的,若死了呢!死了又怎麼跟天君交待!」
話音未落,賀蘭金英已經飛奔出去。
靳岄並不信賀蘭金英的話。
他昨夜在車隊駐紮之處看了許久。車隊是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的,並非回大瑀的路。雪地上許多踩踏痕跡,薄雪之下甚至還能摸到箭鏃,雪裡有無法掩蓋的血腥味。
他們遇襲,落敗,車隊被人驅趕,往別處去了。
可白霓呢?靳岄找不到白霓的一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