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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分為二了,另一半身體在接生婆手裡任意地拿捏,已經跟她沒有關係,她是被腰斬了,可是即使腰斬了,那個胎兒也依然牢牢地吸附著她,幻化成疼痛繼續把她殘留的這半身體再切為兩段‐‐如此這般切下去,最後怕是隻剩下腦袋吧,只剩下腦袋在喘氣,人怎麼還活著呢‐‐滿室燈光就在此時變成了一種奇異的灰色,她覺得自己柔若無骨,後來就聽見了一陣啼哭,疼痛依然存在,不過不再猛烈,似乎打算和她的血脈和平共處,周遭寂靜。她聽見接生婆慌亂地說:&ldo;快,熱水,多給我拿些布來,再止不住血可就了不得了。&rdo;她不顧一切地任憑自己睡去,反正,十萬火急的是&ldo;血&rdo;,並不是她本人。
大家都說,夫人福大命大,才挨過了這一關‐‐那一夜,蕙娘面色慘白地從產房裡出來燒香,顧不得裙裾上濺著斑斑點點的血汙,手也一直抖,香灰掉了一大塊在手背上‐‐令秧無數次地聽人們重複著這些細節,聽到精彩處也勉強跟著翹一翹嘴角‐‐溦姐兒已經四五個月大了,令秧的臉色還是泛著青白,撞上光線的時候,耳廓都是透明的,眼神也懶散,下地三兩日便得在床上躺一天,始終沒能恢復元氣,她自己也納悶那些參湯都喝到哪裡去了。蕙娘膽戰心驚地燒香的時候,雲巧就把溦姐兒抱進了自己房裡。一隻小襁褓睡在當歸身旁,露出溦姐兒小小的一張臉,益發襯得當歸是個英武的男孩子。早產的孩子身子弱,溦姐兒半夜裡的啼哭自然會吵醒當歸,此起彼伏,差點就要了雲巧屋裡所有人的命:雲巧本人,加上蟬鵑,再有一個原本做粗活的小丫鬟以及兩個孩子的奶媽,加起來也鬥不過這兩個漫漫長夜裡一唱一和的小人兒……蟬鵑都曾半開玩笑地央求雲巧,能不能雲巧出面求蕙娘破個例,允許她們屋裡再多添一個丫頭幫忙,因為原本溦姐兒也該是夫人房裡人照看的。被雲巧啐了回去:&ldo;看把你金貴得,回家去問問你娘,你小時候是被幾個人帶大的‐‐你要是嫌辛苦,夜裡就多叫醒我幾遭,反正我沒那麼金貴,我原本就是老爺房裡的丫頭。&rdo;倒是唬得蟬鵑再也不敢提&ldo;添人&rdo;的話。
春天的時候,哥哥和嫂子一起到唐家來看過令秧一次。三月末的時候了,令秧卻還抱著手爐在懷裡。嫂子隔著一張小案,跟她在榻上相對坐了,哥哥則坐在榻對面的椅子上‐‐不過一年多的工夫,哥哥眉宇間莫名地有股衰老,嫂子倒還是那副豐潤精明的樣子。他們瞧著她的眼神裡都有隱隱的畏懼,這讓令秧莫名地滿意了起來。她知道,他們不可能承認自己有點怕她的,他們甚至說不清究竟在怕什麼,因為她經過了生死,總算坐穩了一個&ldo;夫人&rdo;的位子;因為她是孀婦,這位子就更加堅不可摧。
&ldo;爹的咳嗽,可是又犯了?&rdo;她斜斜地朝嫂子的臉望了過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要用不慌不忙的腔調提這個問題,&ldo;前日裡我打發人送去的補藥,不知嫂子給爹熬了沒有。&rdo;
&ldo;難為姑娘想著。&rdo;嫂子匆忙地賠笑,&ldo;爹都吃了好一陣子了,他老人家說,都是上好的藥材,託姑娘的福了。&rdo;
&ldo;罷呦,嫂子又說笑了。我們府裡如今沒了當家的老爺,還有哪門子的福可託,不過剩著一個往日體面些的空架子,熬過一日算一日吧。&rdo;令秧也不知道這些話是如何熟練地從她嘴裡流出來的,她自己都覺得驚訝,卻也免不了暢快,&ldo;我也不懂什麼藥材的好壞,只不過,還是有幾門見多識廣的闊氣親戚,這補藥就是族裡九叔給的。人家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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