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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呢?他問自己,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景北淵離了宮,回到自己的王府,少年們都長大成人,野心隨著身體一起拉長長大,慢慢地,故人也都面目全非。
景北淵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呢?赫連翊覺得自己是愛他的,那麼一個通透美好的人,怎麼能不愛呢?可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又隱隱地害怕起那人來,無論自己起了什麼心思,只消一個眼神,一個若有若無的暗示,那人便能心領神會,便能替他辦來。
赫連翊第一次發現,其實自己不是特別認識這個人‐‐知道他心思重,卻不知他心思重到凡人不語,知道他心機深,卻不知他心機深到自己越發看不透那張俊秀的臉上恍惚不分明的笑意,知道他洞徹人心,卻不知他已經洞徹到將自己看成了一個透明人。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尖銳可怕的人呢?這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疑問,就日復一日地在他心裡壯大起來。
多疑的人和多心的人,在一起能有什麼好下場呢?只是……當局者迷罷了。
直到赫連翊遇見青鸞,他覺得自己就像找尋了她幾千年一樣,她那麼美,低頭垂目的時候,眉宇間寧靜的光華像極了那人,懂事,卻不過分聰明,不像他那麼尖銳,叫自己那樣不安。
赫連翊一直想,若景北淵不是景北淵就好了,老天聽見了,將蘇青鸞送來給他。
赫連翊忽然想,也許景北淵早就已經成了他的一部分,不用言語便能和自己心意相通,然後替自己完成那些最不堪、最晦暗的事‐‐可時間長了,連赫連翊自己都分不出,想做那些事的人,究竟是自己,還是他。
理智操控一切,情感卻不相信自己這樣壞,只能歸咎於他。這個念頭忽然驚雷一樣地劃過赫連翊的腦子,像是一個觸目驚心的真相翻了起來,他臉色慘白,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努力去回想著曾經他以為最愛的女人蘇青鸞的樣子‐‐卻只想起一個低著頭的側臉。
像他……像景北淵……
可是北淵早就沒了,是被他親口下令賜白綾三丈的。
赫連翊覺得自己是上了年紀,便遲鈍起來,從胸口升起的麻木慢慢地蔓延到全身,像是要把他整個人、整個魂都淹沒一樣。
是啊,他想,北淵沒了。
&ldo;來人!來人!&rdo;赫連翊忽然倉皇地大聲喊起來。
於葵三步並兩步地進來:&ldo;皇上。&rdo;
&ldo;朕……朕年輕時候,掛在身上的那塊玉佩呢?&rdo;他茫然地問。
於葵兩鬢已經全白了,聞言怔了片刻:&ldo;皇上說的什麼玉佩啊?&rdo;
&ldo;就是個……小玉兔,兩寸大小,就這麼大……&rdo;赫連翊幾乎有些急切,&ldo;北淵也有一塊來著,在哪呢?&rdo;
於葵愣住,赫連翊得不到他的回應,逕自翻箱倒櫃地找尋起來,嘴裡唸叨著:&ldo;在哪呢?朕放哪了?&rdo;
&ldo;皇上,&rdo;於葵見他腳步有些踉蹌,忙上前一步拉住他,說道,&ldo;皇上忘了,那塊玉早沒啦,不是當年皇上游湖的時候,不慎掉在湖裡了麼?&rdo;
&ldo;丟了?&rdo;赫連翊喃喃地重複了一遍。
於葵有些難以理解地看著自家主子,他不明白,人都沒了那麼多年了,還找這些個小玩意,又有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