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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驚於它一開口,問的竟是這個問題。一怔之後,連連點頭。
“呵,那人也是個愛畫成痴的人啊。”蛇說。
“那人……是誰?畫這些畫,畫你的那個人嗎?”齊修問,“他、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一個……有趣的人。”也許是一個人在這裡太久,蛇很樂意與百年來的第一位客人聊一聊。
那人叫曲摶,也如你這般,不喜弓馬,只愛書畫,就是這樣靠著一支畫筆,走入的大宅,又走入了宮牆。可你知道,那年月怎有攻不破的院牆,敗了,就須棄城而逃。曲摶是儲君的教習先生,破城時沒救了儲君,只搶下一個陪讀的武興王。他們一隊人護著武興王潛出廢都、繞過敵營、穿過追兵,卻被困在了這裡。無水無糧。他們殺了自己的坐騎,吃肉飲血,砍了山裡的草木,嚼取樹汁。
一隊人中只曲摶一個文人,動得少,吃喝也少,終日只坐在山洞裡,用燒過的炭火在山洞裡畫畫。飢渴讓同伴們沉默,麻木地看著他畫那些只存在於傳說中故事。那是盤古開天闢地後繁衍起來的種族,那是黃帝涿鹿大勝之後流傳下的血脈,燧人的火種,倉頡的字,九鼎九州,曾經的天下……可,才不過短短的兩三年,甚至來不及重燃起宗祠的香火,怎麼會……就這樣沒了?他們低聲啜泣,卻流不出眼淚。
山谷裡最後的蘭草都被他們嚼盡,在第一個人不耐飢渴倒下之後,曲摶揮刀斬下了自己的左腿,接著是右腿、左臂……同伴們不忍,曲摶卻淡淡一句:“只要留一條右臂,讓我作畫就好。”
所以,這些畫,都是用那僅剩的一條右臂畫出來的嗎?齊修看著那炭筆描畫的印記,似乎看到了那後面的斑斑血淚。
“後來如何了?”他問。
“後來啊,在一個起風的日子裡,他們放了一把火,在燒山的大火中殺了出去。”蛇看著那邊說:“好大的火。”
好大的火。齊修也望過去,那火把夜燒得如同暮色的雲霞,把山燒得如同血染的疆場,而那一隊人,就是暮色中最後的輝光,疆場上出鞘的鋒芒,那天地大火間,他們顯得那麼渺小,卻又有那麼大的力量,抗衡著山、這火、這天地、這命運。
大火通天徹地,向山洞中撲來,齊修禁不住退後一步,跛足拖累,他跌坐在地,烈火猛獸般撲向面門,齊修退後幾步,緩過一口氣,才發現蛇不知何時已不在身邊,四顧間只見蛇又回到了石壁上,石壁前還有一個人,火舌舔著他的後背,他卻渾然不覺。
是曲摶!
顧不得理會是真是幻,是夢是醒,顧不得理會灼人的火焰,齊修心中只想,那是曲摶啊,那是曲摶用僅剩的一條右臂畫出來的畫啊,他拖著跛足向那邊挪動,他不知道可以做什麼,只覺得至少還要拼足一口氣,護住些什麼。
火越來越大,齊修也終於捱到曲摶身邊:“快走!”一拉之下,卻拉了個空。再看自己仍在火海之中,距畫壁仍有數十步距離,彷彿剛剛只是一場幻象,那裡也沒有正作畫的曲摶,只有那蛇仍在壁上,石壁粗糲,筆觸昂揚,火光中濃煙滾滾如壓頂的黑雲,而那蛇隱在層層黑雲之後,看不見他的角、它的須、它的爪、它的鱗,只看見那一股傲然之意,在黑雲烈火中欲騰欲飛——
龍!齊修終於叫了出來,那個念著炎黃血脈的曲摶,那個卓然如龍鳳的曲摶,畫的怎麼可能只是一條蛇?隔著濃煙烈火,他看著它,它也望著他,一望之間,齊修身子一顫,似乎懂得了什麼是龍——無須、無角、無爪、無鱗,哪怕困於一穴,哪怕不曾御風而飛,龍也依舊是龍!齊修顧不得烈火灼燒,從火堆裡抽出一根柴火:“修雖不及曲摶妙筆,只願今日為你添須畫足!”
“呵……”它頷首而笑,不等齊修來畫,濃雲之後它已騰翔而起,隱沒在濃雲之後,齊修正惶惶四顧,又被勁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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