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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平折威將軍沈氏毓章書
兄敬啟:
蓋少炎以兄稱謂將軍,淖自當從少炎之謂,望兄勿怪。
淖與兄自去歲一別,至今已近半載,雖未常通書信,然多於少炎處得聞兄事,知兄夙興夜寐,輔佐少帝,功未抵勞。今大平良臣日出,家國康寧,軍馬益壯,黎庶協和,多賴兄之治也。
兄負大材,欲復前烈,力致太平,挽江山社稷於不敗,此淖所敬者。逢戚氏遽亂,晉室分崩,若兄有所圖,本可趁隙北進而亟取,然兄腔懷萬民,以淖寒夜數言而閉藏干戈,視少炎止兵疆境而不罪,此淖所尊者。天下苦戰火久矣,兄承一國之重,願以蒼生為先,化仇讎故事為純誠君友,殄滅誅伐,共襄國是,此淖所重者。
兄待少炎,如待己妹,一旦見知淖之所謀,必怒而憂之,以淖所行欺累少炎,此淖所難者。少炎於淖,如光如熱,亦親亦愛,淖遺之以真心,日夜惜之疼之尚患不足,豈能行以欺累之事,望兄明之,解憂息怒。
少炎心繫家國,亦體念兄之難處,自欲歸京上還兵符,不日即發戎州。今淖將傳檄四境,北征晉廷,肅清兵亂,還宇內以明和,此兇險之途,淖不意累及摯愛,願暫託少炎於兄處,一旦大事抵定,淖必以國書下聘,親率兵馬,南下迎嫁。
此書諸言皆拳拳,兄其知之。
肅此,望安。
謝淖於戎州雲麟軍大營
手中攥著這樣一封軍報與這樣一封書信,沈毓章踱步回了內殿。
英宇澤剛被娘親餵了藥睡下,小臉仰著,濃黑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垂著。英嘉央靜靜地端詳了他一陣兒,微微嘆氣,然後放下帳子,轉過身。她看見沈毓章,神態一鬆,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疲色。
兩人坐在一處,沈毓章按下軍報不表,先叫英嘉央進了些小食,又彎腰替她揉了揉小腿,口中道:「央央,當年生宇澤時,你受苦了。」
她低眼望著他寬闊的脊背,沒說什麼,眼底輕輕一紅。
過了會兒,她拍了拍他的肩頭,叫他起身,然後一把將他緊緊地抱住了。他任她這般抱著,以掌托住她的腰,生怕她弄傷自己。
半晌,英嘉央才自他胸前抬頭,問說:「北邊如何了?」
沈毓章便將江豫燃軍報與謝淖書信中的諸事諸言向她一一道來。
末了,他悶著聲音道:「罷了。」
這一句罷了,旁人聽不明白,英嘉央卻不會不明白。他沈毓章是何其驕傲的性子,這一句罷了,是認定了卓少炎因謝淖假死一事而受了傷心和委屈,亦是為了卓少炎而勉為大度、不再多同謝淖計較。
至於雲麟軍所請之命,朝廷難道還能不允?北邊風雲密佈,晉室惶頭。
……
沈毓章離開後,沒回西華宮,而是直接去了兵部。
值守諸吏將這些時日自北邊遞來的間報全部呈至他案前,供他檢視。雖此前已閱過不止一遍,可沈毓章仍然細細翻閱半晌,然後扯過案上輿圖,將謝淖的行軍路線勾畫出來。
謝淖自戎州發,集舊部於晉煕郡,毫不迂迴地直驅北進,在連下十六郡後與從西邊起兵馳來的陳無宇所部匯合,軍馬聲勢愈壯,北上途中再下十一郡,徑逼晉京。至八日前,謝淖陳兵晉室安、慶二王封地交界處,此二王封地八郡控扼晉京咽喉,一旦下此八郡,則晉京以南再無重鎮可守。
這等摧枯拉朽的強勢進軍,不論再看幾遍,仍然令人震撼。
而一直以來都令沈毓章深感匪夷所思的,是晉廷竟然迄今為止都未發京畿禁軍南下平叛。
外敵逼臨、鐵蹄尥踏,王朝將覆,而朝堂之上、居高位者竟不可視見——能做到這一點,又是何其的令人震悚。
沈毓章按下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