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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和他說話,所以也懶得問他去哪裡。可是母親暈倒,他卻只知道往外面跑,這讓她很惱火。
所以那一天她偷偷跟著他,她才知道他往外面跑不是瞎混,他去做小時工,就是那種套著很厚很重的玩偶外衣在街上表演的那種小時工。
那時正是盛夏。
哪怕只是站在太陽底下就已經熱得不行了。
她遠遠的看著他,他就一直頂著那麼厚重的衣服蹦蹦跳跳錶演了近四個小時終於才有一點休息時間。她看到他揭開頭套,抓起地上一根橡皮水管便往口中灌水,那水管的水也不知道從哪裡流過來的,幹不乾淨。
十五歲的少年,頭髮全被汗水打濕了,哪怕她離得遠也能看到他皺在一起的眉頭,他看上去很難受。像他這麼大的年紀本應該坐家裡吃著西瓜寫著作業,他卻因為生活所迫不得不冒著烈日賺錢。
他跪在地上,握著橡皮水管胡亂灌水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努力求生的乞丐。
其實他可以去買一瓶水的,一瓶水又不貴,那時候一瓶水只有一塊多錢,可是他沒有去。
休息的時間很短,灌了幾口水又繼續回去。
她不知道他這一天的表演要多久,那一天她在家裡等了很久他才回來。他來敲她的門,她開了門,他遞過來一疊錢給他。
他說:「你繼續學小提琴,我可以賺錢的。」
她想到了那個穿著厚重玩偶服在太陽底下一跳就幾個小時的人,那個蹲在地上拉著髒兮兮的橡皮水管不管幹不乾淨就往口中猛灌的人,一塊多錢的礦泉水都不捨得為自己買的人,卻把所有的錢給她學琴。
她愣愣的看著他遞過來的錢,心裡像是被什麼堵著,很難受。
可是那時候她沒有說一句,你不要再去做了,或者也沒有問一句,你累不累,你喝的那水到底髒不髒。
她一把開啟了他的手,手上的錢瞬間落了滿地。她沖他吼,「誰要你的錢。」然後轉身關門,將他徹底關在門外。
黎雅芙從夢中驚醒,身上全是汗,一雙手不知什麼時候緊緊抓住了床單。
當年外出打工的熱潮盛行,黎斌不滿足於體制內混吃等死的生活,丟下懷孕的妻子外出打工,從此了無音訊,大家都以為他死了,其實他是找了一個有錢的富家小姐結婚了。
黎雅芙從出生開始就和媽媽相依為命,她從來沒有見過爸爸,別人笑她沒有爸爸她也不在意,在她看來只要有媽媽在就好了。
五歲那一年,她和媽媽在街頭撿了一個小乞丐回家,後來媽媽執意要收養他,從那之後她就多了一個哥哥。
媽媽給他取名叫黎向陽。
可是後來她再也不叫他哥哥了。
她知道自己無法再學小提琴了,她晚上偷偷的將心愛的小提琴扔在了垃圾桶,後來他來敲她的門,他把琴捧到她面前對她說,「把琴拿回去,我說了我可以賺錢,我會讓你繼續學琴的。」
她在他面前將琴摔得稀巴爛,她對他說:「我用不著你管我,我說了我不學就不學。」
看啊,黎雅芙也有驕縱任性的時候,誰能從現在乖巧懂事善解人意的黎雅芙身上看到半點那爛脾氣的樣子啊。
不會,看不到了。
因為,沒有人再驕縱她了。
她對他任性,對他發脾氣,他一聲不吭默默承受,不過是因為他疼愛她,縱容她而已。
媽媽去世了,黎向陽也離開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人驕縱她了,她不得不收斂,不得不低頭,不得不變得乖巧。
甚至不得不出賣自己,嫁給一個不愛自己,自己也不愛的男人。
她將臉埋在了枕頭裡,手指頭緊緊拽著床單,壓抑著一聲聲的叫著。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