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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敗垂成(1)
金兵是東風無力百花殘,宋軍是滿園春色關不住。此時如果趁熱打鐵,各軍配合,在鞏固新收復的河南等地的同時,休整軍隊編練士卒,派遣有力之一部深入河北,局勢完全可能徹底改觀。南宋即便不能全面光復國土,至少可以重新獲得千餘裡的戰略縱深。無論從政治還是軍事,都有大帳可算。 問題是趙構和秦檜不這麼想。 一般認為,秦檜是金國的奸細。這話恐怕經不起推敲,也有佔據道德高地而居高臨下之嫌。秦檜主和,這沒有問題,但他說是金國奸細,為敵方打算,卻無道理。他在南宋高居相位,後來又長期專政,何必要出賣祖宗?那樣他能得到更高的價碼麼?他在南宋得到的一切,能在金國得到,假如得到他又願意並且適應嗎?要知道他也是讀聖賢書長大的,他習慣的文化背景還是子乎者也仁義禮智信,對於馬背民族的啖腥吃羶,至少不能馬上適應。金國拿什麼樣的價碼,才能收買到他?總不至於讓他事成之後做天子,像張邦昌和劉豫。 秦檜主和,確實與金國的主和派見解相同。他之所以持此主張,最根本的動因,還是對金軍鐵騎的恐懼。 俘虜的生活雖然不長,不過短短四年,但耳聞目睹的一切,還是足以造成強烈的心理陰影,影響他此後的行事風格與見解。昔日的皇親國戚,一朝為奴,動輒得咎,朝不保夕。凡此種種,都會不斷強化這個心理暗示:與金兵作對沒有好下場。 這一點正好與趙構契合。 對於金兵,趙構的心理陰影更加強烈。他們那一代人,完全在花天酒地脂香粉濃的氣氛中長大,根本鐵血狂飆的戰爭概念。因此起初作為人質到達金營後,刀光劍影的氛圍,過度放大了金軍的剽悍勇猛,否則後來他也不至於驚嚇到喪失男性功能的程度。他曾經給宗弼寫過這樣一封國書,很值得說說: &ldo;天網恢恢,將安之耶?是以守則無人,以奔則無地,一併彷徨,踞天嵴地,而無所容厝,此所以朝夕偲偲然,惟翼閣下之見哀而赦之矣。&rdo; 搖尾乞憐,苦苦哀告。慢說國格,人格又何嘗存有半分。 後世評說,高宗時期有恢復之臣,而無恢復之君;孝宗時期則正好相反,有恢復之君,而無恢復之臣。孝宗之所以主戰,是因為他成長於戰爭環境,耳聞目睹總是血雨腥風,所以他已經適應,不怕。 靖康之變初期,懼怕金兵可以理解,因為宋軍承平日久,戰鬥力低下,確實不行。但問題在於,一切都會變化。 中學時期我對詭辯很有興趣,曾經節衣縮食,訂閱過《演講與口才》,夢想日後或許能成為外交家,縱橫捭闔,侃侃而談。我曾詭辯過這麼一個題目: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墨朱相近,結局如何? 這個問題應該不難,畫家的調色盤都可以解決。但在當時,還是有的說。當然相似的論點伽利略早已用過。他這樣反推降落速度與重量成正比的荒謬:在鐵球上摔根羽毛,鐵球速度會因羽毛的牽引而降低,羽毛的速度則會因鐵球的拉扯而加快;但拴上羽毛後,總體重量增加,其速度應該更快。 打了十幾年,宋金兩軍的對比,其實就是這個局面。宋軍素質大大提高,金兵鬥志日益降低。宗弼與其心腹、悍將韓常夜飲時,也不得不承認:&ldo;今之南軍,其勇銳乃昔之我軍;今之我軍,其怯懦乃昔之南軍。&rdo; 這當然不是簡單的羽毛栓鐵球。野蠻對文明的侵略與殘暴,往往開局順利,而最終歸於失敗。遼金元與宋,蒙古騎兵西征,清軍對晚明,無不如此。野蠻之所以能夠順利地征服文明,是因為文明的另外一面是靡弱。換句話說,是政治意義上的君子,也可欺以其方。從歷史發展與文化傳承的角度看,這種征服與融合是必要的,彼此都可以從對方汲取營養,形成雜交優勢。 仗打到這個份上,恐金症完全沒有必要,可惜趙構與秦檜依然被自身虛構的噩夢所遮蔽,對此視而不見。 幸虧當時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