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聯大往事(三)(第2/3 頁)
大畢業證,簡歷投中了重慶一所高校。沒有留戀,卓寒山立刻收拾行李,將昆明的一切隨手拋在腦後,隨妻子去了重慶。
戰爭勝利的曙光就前方,林弱水卻覺得生活走到了盡頭。壓抑的家庭,痛苦的義務,欺騙和謊言……一日三餐,同床共枕,兩個人竟可以一句話不說,形同陌路。往日裡的朋友再見,都驚訝於她的變化。
一個對感情充滿夢想的花季少女,幾年時光竟然變得黯淡消沉,顯出枯木般的神色。曾經的郎才女貌、神仙眷侶,怎會變成如此怨偶?
八年抗戰結束。鮮花和煙火,淚水與歡呼,侵略者被趕出了祖國浸滿鮮血的領土。
林弱水終於接到了父親確切的死訊。結婚多年,卓寒山日日耕耘,她也沒能生育一子半女。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和她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也不在了。林弱水伏在沙發上,哭得幾次昏過去。卓寒山拎著菜籃推門進來,愣了一愣,問:“怎麼了?”
“……爸……我爸沒有了……”
卓寒山沒吭聲。他有條不絮地換鞋、放下菜籃、掛上外套,然後問道:“晚上想吃什麼?”
林弱水不可置信的望向丈夫――他臉上沒有意外,也沒有悲傷。林弱水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爆發了。她大哭,怒吼,抓著他的領口責問,但除了摔碎一隻瓶子,沒有換來任何結果。卓寒山呆若木雞,始終不明白她為什麼傷心,似乎死了一個父親,還能再換個新的一般。他就是這樣絕情,完全不懂人世間的愛恨!
林弱水幾乎絕望了。她抱著最後一點善意,心想或許都是因為他從小被寄養,與父母緣淺,才會如此寡淡薄情。她想到公婆一直惦記著兒子,多年來卓寒山從沒提過去見面,而他們仍不斷寄來支票。
林弱水偷偷買了一張去上海的火車票。她已經沒了父母,但他還有,他們依然可以組成一個和睦的大家庭,不是嗎?林弱水拼命想著寒山的優點,他的體貼和溫柔,坐上了開往上海的列車。
然而,這趟旅程打碎了最後的幻想。
按照卓寒山說的地址和姓名,她得到了到一個冷徹心扉的訊息:卓家在二十多年前就沒有活人了。一場急性傳染病殺死了全家,叫做卓寒山的男子早已入土。
林弱水在墓園見到了刻著丈夫姓名的墓碑。一張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上,熟悉的清俊臉容。
她在墓園中坐了一整天。
他沒有變,從來沒有。變的是她。
曾經缺衣少食時,她對這份婚姻很滿足。然而等她全身心投入,期望得到精神上的依戀時,他卻沒有任何回應。倘若沒有愛,那麼一生也便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可她愛他,也希望他有所回覆。然而她飽含信任和熱情的愛意,只獨自消磨在漫長的時光之中,像石子投入深淵,沒有泛起一圈漣漪。
林弱水依著冷硬的石碑悲泣。他就是這墓碑下的人,觸手可及,卻遠在天邊。這麼多年過去,她依然沒能把他暖化。
回到重慶時,天罕有的下了大雪。這裡和昆明不同,沒有湛藍的天,也沒有溫柔的風、清澈的湖。
林弱水從車站出來,鵝毛大的雪片從陰沉的天空中紛紛揚揚灑下來,每一片都寫著噩耗。她沒有叫他來接。但同往常一樣,卓寒山夾著一把黑色大傘,站在出口等她。
行人匆匆。林弱水遠遠看著丈夫。黑色的長風衣,灰色羊絨圍巾,冰雕一般英俊的臉,不食人間煙火。雪花落在眉梢,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甚至連他的呼吸都沒有白色水霧。
林弱水並不覺得害怕,只是刻骨傷心。她慢慢走了過去,閉上眼,讓雪落在臉上。
“我已經……不想知道你是什麼了……求你放過我吧……”
怨憎會苦,求不得苦。她深陷於這可怕的感情漩渦之中,無法自救,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