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第1/2 頁)
他採取了果斷的措施,向他的頂頭上司高俅表示,希望官家恩准他辭去侍衛司的職務,回到比較艱苦的西北軍中去參加種師道正在那裡進行的整軍工作。否則就放他到河北前線去整頓另外一支邊防軍‐‐北方邊防軍,那是一支只剩下機構名稱,只有帶銜的軍官而沒有什麼士兵的有名無實的邊防軍。
高俅稱讚他的志向,道是:
&ldo;足下有心報國,整軍經武,洵非尋常流輩所能及!&rdo;然後故作驚訝地把話一轉,&ldo;只是官家對足下如此倚重,可說是聖眷隆重,俺高某怎能向官家啟齒把足下放出去?&rdo;
劉錡又向當權的王黼提出同樣的申請。他得到的答覆,也是同樣的稱讚、同樣的故作驚訝、同樣的拒絕。於是他明白了,三年前朝廷因為不放心他的父親在西北手握重兵,所以把他調到東京來,表面上加以升擢,實際上是代替他的哥哥留為&ldo;人質&rdo;。如今父親雖已卸去軍職,解甲歸鄉,但在一定的保險期內,他還得繼續留在東京充當人質。這個制度是如此嚴峻,官家對他個人的恩寵,並不能改變他的這個地位。當權的大臣們不管對他表面上的態度怎樣,實質上對他是猜忌的、嫌棄的。他不可能實現任何理想,除非他能與權貴們做到真正的沆瀣一氣,融合無間。而這,無論他,無論他們,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因為得不到滿足而日益增強其吸引力的事業心和與日俱增的墮落感作著劇烈的鬥爭,劉錡的內心一直是不平靜的。今天和他十分厭惡的張迪廝混了半天,他偶而抓住了一個明確的概念,忽然好像一面銅鏡似地把他三年來的&ldo;暖昧生活&rdo;照得纖微畢露。他枉自有沖天之志,一根富貴榮華的軟索子把他的英雄的手腳扎縛起來了。他只能留在宮廷裡當官家的裝飾品,他不得不沿著這條曾經坑陷過無數英俊人物的道路滑下去,直到他的鋒芒、稜角全被磨掉,他的雄心壯志全被銷蝕掉,最後使自己成為一個完全、徹底的富貴俗物,像他在官場上每天看見的那些老官僚、老混蛋一樣為止。
這就是劉錡在歸家的途中,騎在玉狻猊上,反覆苦惱地想著的一切。
可是與此同時,有一種全新的,以前不曾有過的清醒的意識突然向他襲來。
他忽然想到今天出乎意外地接受的任務,想到官家最後對他的諾言。他好像大夢初醒,理解到它的全盤重大意義。他開始以完全不同的眼光來估價這一場新的軍事行動。
他驚訝地發現這場新的軍事行動裡麵包含著這麼多新奇和刺激的積極因素。它好像在沉悶燠熱的溽暑中,忽然刮來了一場颱風,它必然要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摧毀許多腐朽的事物,必然要把許多人(包括自己在內)的酒綠燈紅、歌膩舞慵的生活沖洗得乾乾淨淨,單就這一點來看,它就多麼值得歡迎!
何況一旦戰爭打響了,他的處境可以得到改變,他的理想和抱負可以得到舒展。官家說過的話,總要算數的。
當然上面的一些想法還只涉及他個人,而這場戰爭的本身又具有重大的國防意義和民族意義,是本朝開國以來最重要的一場戰爭。他詫異自己為什麼老早就沒有從這些積極方面來估價它的意義,反而長久地、錯誤地對它持有那種漫不關心的看法。
但是現在也還來得及。從今天他接受這個任務開始,他也算得是參與密勿的機要成員之一了。可以預料到,他必然會在這場戰爭中起著重大的作用,因此他產生了強烈的自豪感。
‐‐‐‐‐‐‐‐‐‐‐‐‐‐‐‐‐‐&d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