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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煙瞧著信上的字跡,慢慢地將信紙攏起。
在宮中的年歲久了,她險些忘了嫁人這回事。總覺得看著那些白頭宮女,便是看到了來日的自己。如今瞧見了家中的信,方想起日子上還有「嫁人」這個盼頭。
可家中替她相的男子又是怎樣的?信中未提,也不知好壞,也許得寫信回去打聽打聽了。
朝煙正想鋪開紙筆,門外忽而傳來了小宮女乖巧脆生的嗓音:「煙姑姑,您在嗎?貴人喚您過去伺候呢。」
一聽這話,朝煙立即放下了筆,簡單地收攏了自己,跨出了門檻。
雖說不在值上,可太后傳喚,她也得隨叫隨到。這麼多年了,朝煙對這事還是清楚的。
太后的寢殿在後進的敷華堂,半敞的朱紅門扇上雕了細細的萬字福壽,上懸一道黃底瀝金的匾額,勁書「松鶴延壽」。掌事的李姑姑立在門前,瞧見朝煙來了,沖她和藹一笑,道:「朝煙,快進去吧,娘娘有要緊事與你說。」
朝煙應了聲是,抬腳跨入了門後。
博山爐上紫煙徐徐,藏烏香氣裊裊縈縈。錦簾低垂,狻猊呈瑞;一道人影正坐在南窗前的暖炕上,手持念珠,慢慢地撥弄著。
太后姓段,四十幾許的年紀,乃是當今皇帝的生母,亦是執掌六宮牛耳的女子。她雖不再年輕,眼角嘴邊已有淡淡歲月淺壑,但眉眼依舊鋒利,瞧人時如刀子一般,與「和氣」兩字沾不得邊。壽康宮上下的人都有些怕段太后,尤怕被她盯上兩眼。
「奴婢見過太后娘娘。」朝煙在簾外低身行禮。
「起來吧。」段太后揚起手,向她招了招。朝煙起身,進了簾後,替貴人慢慢地捏起了腿。她的手勁比太后嫁進宮的陪房李姑姑更大些,太后更喜歡讓她來捶腿捏腳。
「朝煙,再過兩個月,你也該出宮了。這一眨眼的,便離你初初進宮過去了十多個年頭。」段太后歪斜著靠到炕上,眯了眯眼,伸手去握案上的水菸鬥,「你剛來哀家這裡的時候,不過是十二三歲一個小丫頭,人矮矮瘦瘦的,也笨手笨腳。如今,卻是大為不同了。」
等太后抽起水煙的功夫,朝煙答:「太后娘娘訓誡有方,又有賞恩提拔,朝煙才能有今日。」
「嗯。你倒是懂恩情。」段太后呵了口煙,道,「老實說,哀家當真捨不得放你出宮去。總覺著留你在跟前,還能有些大用場。」
朝煙道:「若太后娘娘不嫌棄,朝煙自是願意為娘娘盡心一輩子。」
「哎呀…『一輩子』!瞧瞧你這話說的。」段太后笑起來。她將菸鬥擱置了,話鋒一轉,道,「朝煙,哀家記得你的妹妹…那個叫蘭霞的丫頭,來壽康宮也有快半年了吧?」
「回太后娘娘的話,正是。」
「她與你雖生的不像,但若好好教養,也是個好苗子。」段太后說道,眼中有幾分盤算意,「哀家想將她留在跟前學學事兒。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呀?」
朝煙聞言,心中微怔。
段太后做事,幾時輪得到她置喙?太后這麼問,就不曾給她留拒絕的餘地,那想必是要將妹妹蘭霞一直放在身旁了。
「太后娘娘美意,朝煙感激不盡。」她忙答道。
「嗯,不錯。」段太后笑了起來,眼角浮起一道淡淡紋路,「不過,蘭霞和你是姊妹,她若獨身在宮中,想來也寂寞。哀家恰好與你緣分也深,尋思來去,倒不如也將你一併在宮中留下了,好成全你們的姐妹情分。你意下如何?」
朝煙的眸光輕一閃爍。
她已近二十五了,本該在二月後放出宮外。信裡說了,家中為她說好了親事,只盼著她出了宮便歡歡喜喜地出嫁。父親已老,不知如今是怎樣面孔;兄嫂已可承家業,只是不知嫂子腹中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