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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這肥肉他口水橫流,說了句「多謝師父」就狠狠一大口咬上去,只恨自己嘴太小。
懷恩忍不住笑:「慢點吃,還多呢。」
懷恩真是順著他的口味的點的菜,除了一道蒜苗核桃肉裡面有一半是青菜之外,其餘幾乎都是純肉菜——外焦裡嫩的鹽酥炸裡脊,噴香軟嫩的蒜泥糟鴨肉,肥的流油的粉蒸羊灌腸,都是肉食動物的大愛。汪直每樣吃兩口就飽了,又恨自己的胃太小。
懷恩皺眉感嘆:「看來是大膳房的菜太差了,以後我叫手下人常給你送些好菜過去。」
汪直都覺得不好意思了,我什麼都沒做過呀,人家為啥對我這麼好?他說:「師父見笑了,其實平日吃得也不差,師兄也帶過不少好吃的給我,就是我嘴饞。」
懷恩點點頭,道:「小時候誰不嘴饞呢,多吃才能長個兒。」
見他都沒動過幾筷子,眉頭仍然疏解不開,汪直暗中鼓了鼓勇氣,問道:「師父是不是在為師伯難過?」
懷恩搖了搖頭,沒說話。
汪直又多給自己鼓了鼓勁,道:「師父是不是覺得,師伯晚景淒涼,宦官們個個都是如此,您自己將來也難免這樣,所以心裡難過?」
懷恩很有些意外,有些興味地問:「那依你看,此事不值得難過?倘若過個幾十年,你也如他那般,病倒在床,平日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也不難過?」
汪直雙手捧著小碗放下,一臉認真地說:「不瞞師父說,我被送來京師的路上見過災民,說是安徽遭了水災,往河南逃難的,那些人穿得破破爛爛,瘦得皮包骨頭,有人家的老人小孩病了,只能躺在官道邊的泥地裡等死。
那時押運官兵每日只給我們兩個雜麵饃饃,味道有點苦,面粗得劃嗓子,難吃得很,可那群災民看見我們時,都湧上來伸著手向我們討飯吃,有人丟半個雜麵饃饃給他們,被他們中的一個搶去,一口就填進嘴裡,好像嚼都沒嚼便嚥了。
我見了他們那樣,就再也不覺得雜麵饃饃難吃了。」
懷恩靜靜聽著,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也有所觸動。
汪直這些日子已經體會到了,宦官當中普遍有著一種情緒,就是自憐,幾乎個個都覺得:我好慘啊,我好悲哀啊,我過誰都不如,天下誰能比我慘?
這也不能怪他們,宦官失去了人生很重要的東西,之後再得到些什麼,都難以彌補心裡那份缺失感,人家又沒死過,沒那麼容易像他這樣看得開,覺得能活著就很不錯了。
他接著道:「所以師父,徒兒確實覺得此事不值得難過。師伯的晚景真淒涼麼?他沒有妻兒相伴,昔日的同僚不理他,看著是淒涼了些,可他衣食無憂,有小廝伺候著,有您關懷著,世上有太多人過得不如他呢。說句不敬的話,他如今的境況,怕是有好多人要羨慕呢,實在稱不上可憐。」
以懷恩的閱歷,當然沒那麼容易被他說得茅塞頓開——總不能拿自己去跟乞丐比呀!我過得比乞丐好,不是因為我命好,而是因為我付出得比乞丐多,我得到的東西都是用自己的辛苦換來的,我就理所應當過得比乞丐好,這並不是什麼幸運。
我付出了這麼多,損失了這麼多,得到的那點東西根本無法彌補,所以我才難過的呀。再說了,我又真比乞丐強多點呢?
時下自宮自薦還不是很流行,宦官大多都是被迫進宮的,要真給他們個機會與外頭健全自由的乞丐對調身份,恐怕好多人都會情願呢。畢竟身體健全了,就有個盼頭,宦官們是連盼頭都沒了。
不過懷恩也覺得,小徒弟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人要是總盯著自己沒有什麼,無視自己有什麼,那日子真是沒法兒過。尤其是,人家才那麼小點的一個孩子啊,自己這麼大歲數了,卻讓一個四歲孩子花心思來寬慰,也夠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