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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停職在家期間,腦中經常出現格蕾絲的形象:一名高大威嚴的黑人女子,身穿白色實驗服,頭戴三角將軍帽,手握佩劍,伸直胳膊,站在一艘划艇的船頭,正渡過一條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河。當需要摘下帽子,放棄划艇,將控制權交還給你時,她將作何感想?
看過醫生,或者採購完晚餐的食品之後,你總是有個灰暗的念頭:我究竟活在哪個世界?在其中一個世界,你聽見燈塔中維特比與首期勘探隊的尖叫聲交相呼應,在另一個世界裡,你把湯罐頭放進櫥櫃。有沒有可能同時存在於兩個世界?你希望這樣嗎?當格蕾絲打來電話詢問,你應該說&ldo;跟往常一樣&rdo;,還是&ldo;糟透了,就像無緣無故地一遍遍解剖屍體&rdo;?
坐在悅星球館的酒吧裡‐‐回來之後,這習慣依然沒變,不是嗎?甚至去得更加頻繁,因為你有更多時間。那名房產經紀也經常在。她總是說個不停‐‐去北方的探親之旅、看過的一部電影、本地的政治。有時候,手中永遠拿著啤酒的老兵試圖參與談話,提起許久以前關於他孩子們的記憶。
房產經紀和醉漢的話語從你身邊掠過,甚至穿過你的身體,你不住地點頭,彷彿理解他們講的內容,彷彿你也認同。而事實上,你只看見燈塔管理員的兩個重影,在不同的時間,對兩個不同的你,說出相同的話。一個你在黑暗裡,一個你在光亮中。
&ldo;你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對嗎?&rdo;房產經紀說,&ldo;我看得出。&rdo;
你一定是心不在焉。你的面具顯然滑落下來了。
&ldo;是的,你說得對,&rdo;你說道,&ldo;當然。&rdo;
你又喝了一杯啤酒,開始向房產經紀講述你的孩子‐‐他們在何處上學,你多希望經常見到他們,但他們在唸博士。你希望在假期看到他們。而他們長大以後,就像屬於另一個世界。老兵站在吧檯盡頭,目光越過房產經紀,凝視著你,他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彷彿辨識出什麼來似的,彷彿明白你的意圖。
見鬼,也許你該在自動點唱機上放幾首歌。喝多一點啤酒之後,也許可以唱一輪卡拉ok,再編造一些生活的細節。但房產經紀離開了,只剩下你和老兵,還有後來陸陸續續進來的幾個人。你不認識他們,永遠都不會認識。地板黏乎乎的,粘滿深暗的舊汙漬。吧檯後面的瓶子都罩著飲水機用的杯子,以防果蠅飛入。吧檯桌面上有一層不太自然的光暈。你身後的球道光線昏暗,頭頂的星空再次浮現出來,就像天花板上的奇蹟,令人難以置信,其中有些部分需要觀察片刻才能辨認得出。
因為另一個世界總是滲透進眼前的世界。因為無論你和維特比如何保守秘密,你知道,燈塔裡的事最終會以某種形式洩露出來,造成一定影響。
燈塔裡,維特比到處亂逛,你在底樓遊走時,突然意識到,隔壁房間裡聽不見他走動的聲音。在沉靜與塵埃中,從破損的大門透進來的光昏黃陰鬱,你以為能在角落裡找到他,以為會在黑暗中看到他蒼白的身影。
但很快你就發現,他已爬上燈塔的樓梯,前往塔頂。樓上傳來打鬥和木頭碎裂的聲音。兩個嗓音互相重疊,奇怪的是,兩者非常相像,但怎麼可能有第二個聲音?因此你趕緊上樓,攀爬過程中,既有種熟悉感,又好像與過去不同,因為在記憶中,臺階更加寬闊,樓梯也更長,燈塔裡的空間有種輕飄飄的感覺,牆壁一度被漆成白色,敞開的窗戶外可以看見天空,還能聞到索爾割草的氣味。但此刻,你在黑暗中替維特比擔心。你變成了巨人,或者是燈塔縮小了。這不只是時間的作用,而是它主動收縮,彷彿螺旋狀的貝殼化石,將你引向一個不再熟悉的地方。伴隨著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