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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拍大腿,「正說到我心坎裡去了!」
我苦笑,「我還拍拖呢!跟小子們混呢!不如養養精神,打個中覺好一點,他們能幫什麼忙?隔壁才有一個女生,因為男朋友在此留宿,被舍監轟了出去。開什麼玩笑?這就是談戀愛的結果了,我可受不了。」
佩姬素說:「咱倆是一輩子嫁不出去的了。」
我說:「也勝過嫁個畜牲!」
「不過,這一位總算是原子物理學生。」
我嘲笑說:「是好的,你還留給我嗎?我希望嫁個原子物理學家,不錯。但必須是中國人,高、瘦、漂亮,是個教授,開的車是費拉里勃納琳泰保薩,戴的表是白金康斯丹頓,穿的鞋是瑞士巴利,住倫敦雪萊區洋房,閒時讀紅樓夢。這樣的原子物理學家,你介紹給我,我向你磕頭,現在這種普普通通,擠公共汽車的,算了。擠巴士是十五六歲小女孩子的事兒,頂浪漫,咱們不量量力,老骨頭就得擠碎了!」
我換上t恤牛仔褲,泡了茶,與她對喝。
「你有你的理想,我很佩服,」佩姬素說:「阿五,可是你不敢面對現實。我活在現實裡,可是理想全沒了。」
我說:「也有人嘲笑我們,說:瞧,這就是念美術的女學生了,一點兒藝術家味道也沒有。去他媽的!現在畫冊都卅五鎊一本,油彩畫布希麼價錢,我的畫筆禿了頭,兩年前就該買新的了,叫我哪裡變錢?週日大念美術理論,週末可要到中國餐館去洗碟子,賺外快,我沒精神崩潰,蠻好了。」
佩姬素說;「唉,牢騷到此為止,總之此人你代我招呼招呼。」她作著揖。
「我面色難者點,你可別怪我。」我說。
「把他嚇跑了更好。」她笑。
我也笑了。
她走了,大概又約了誰。也好,出去樂一下子,勝過耽在屋子裡。我伸個懶腰,把功課拿出來,全堆在桌子上。反正這個人要晚上或明早才到,慢慢未遲。若明天到,對不起,我得留在圖書館裡,非八點鐘見不了面。正如佩姬素說,他覺得乏味,也就回去了。千里迢迢來見一個女孩子,也虧了他的,一個人到了這種年紀,還有這種興趣,可真難得,難得之餘,就使人覺得有點笨,大約念科學的人都很純真,也可以維持著這種純真。
佩姬素是早沒有感情了,她對待那些男朋友,不過是小狗小貓一般,用來解解悶,差他們幹點活兒,這裡那裡跑跑,如此而已。
託一終身,這年頭還有這樣的男人嗎?只除了我的弟弟罷了,他可算是男人,然而我也只這麼一個弟弟。
至於我,我是沒有看破紅塵,只可惜紅塵看破了我,早將我束之高閣,再也不要我了。
我把佩姬素留下的卡片看了看,上面寫著「漢斯.艾遜」,這人的父親是德國人,母親中國人。嫁洋人的女人,大告不妙。我也說過佩姬素,「你媽是怎樣嫁洋人的?不可思議,我看一本紅樓夢,看到現在還沒看通,不要說是洋人了。」佩姬素聳聳肩,給我的答案是:「人各有志。」
佩姬素是個妙人。美麗,簡直美得艷的,也難免俗一點,但是那種俗卻是最受男人歡迎的俗,她身裁好,又不穿胸罩,三十五c的胸就在毛衣下,走起路來,不知道毛衣是活的,還是她是活的。
而我,我是排骨。可憐的漢斯什麼,他只能見到一個替身,一個半點兒也不接近的替身。
我只寫了半篇功課,傳報員就叫「佩姬素史蔑夫小姐,有人外找。」
叫了三次。
我想是佩姬素已出了街了,我只好放下打字、筆,下樓去看。一看之下,我就知道是誰,是那個半中半德的原子物理學生。他站在那裡,身邊放著小小的一隻皮夾。黑色的頭髮。佩姬素的頭髮也是黑的。眼珠是深咖啡,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