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夜(第1/2 頁)
飯吃到一半時,開始有人陸陸續續的登上了門,飯未吃完,院子已經擠滿了,牆上、樹上、稻草垛上,都坐了人。
熱鬧和一些不著邊的恭維聲,讓胡斐的母親紅光滿面,最後不得不把那臺電視搬到院子裡。
白天被胡斐揍了一頓的瘌痢頭帶著妹妹也來了,到底是頂不住誘惑。
而自覺沒骨氣的瘌痢頭很知趣的和胡斐保持了很遠的距離,大概是不好意思上前。
直到月上中梢,電視裡再次飄起了雪花,最後整個屋子都黑下來的時候,一群人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匱乏的電力,是輪不到這樣的小村子去肆意享用的。
葉軒也走了,胡斐想和葉軒一塊兒睡,被葉軒拒絕了。
人的晦氣,其實更多時候存在於人內心深處的偏見。
葉軒心裡知道,胡斐的母親,是很在意他的掃把星的身份的,她很怕葉軒身上那無形的晦氣傳染給胡斐。
夜色下的小路,有蟲鳴蛐蛐兒叫,蚊子瘋了一樣的亂咬。
老婆婆搖著蒲扇,為自己的孫兒趕走煩人的蚊子,順帶著咒罵兩句悶熱的天兒。
一切就像一幅畫,一幅過於美好的畫。
而葉軒,就像那畫外的人,默默的看著這一切,這所有的美好,始終與他無關。
哦,也並不是所有,至少,身後胡斐急促的呼喊聲,能讓葉軒找回一絲真實感。
胡斐喘著氣,歪歪扭扭的衣衫扣歪了兩粒釦子。
跑到葉軒跟前,胡斐笑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我爹就要回來了,給,你拿著晚上餓了吃,我爹回來肯定會捎好吃的,到時候我給你送去!”
說著,便有兩個圓鼓鼓的東西塞到了葉軒爛了一個洞的褲兜裡。
煮雞蛋,還隱隱的有些溫熱。
葉軒嗓子裡像哽了一坨棉花,張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
胡斐卻擺擺手,又飛一般的回去了。
胡斐走遠之後,葉軒抬頭盯了半天的月亮,不知何時,已經有烏雲開始聚集了,果然要下雨了。
回到家時,外面已經霧氣濛濛。
院子裡有三件瓦房,其中一間已經歪歪斜斜的似乎隨時可以倒塌。
葉軒用瓦罐熬了藥,這是任老頭囑咐下的,每日都不能少,三年過去,葉軒身上的毒癰已經不見了,只是身上還有些疤痕。
任老頭留給他的書,葉軒也每日都在看,書上畫滿了鬼畫符,任老頭說,把書裡的東西學會了,他身上的胎毒,也就該散了。
一到下雨的天氣,屋子裡就會很潮溼,熬藥的時侯,葉軒便坐在屋簷下的小板凳上,看外面的雨,亦或者擺弄任老頭給他留下的那支筆,一支通體烏黑的筆。
葉軒沒上過學,但能寫一手漂亮的毛筆字,一部分是在山門的時候學的,一部分,是任老頭教的。
喝完了藥,葉軒就回屋睡了,屋裡的半盞油燈,從未點亮過,大概越是孤獨的人,對於黑暗便愈發的眷戀。
外面的雨,逐漸下的緊了。
十幾裡外的村道上,胡咼成正冒著雨往家裡趕。
巨大的蛇皮袋裡,是胡咼成給胡斐買的稀罕玩意兒,以及帶給村裡人的小零碎。
胡咼成趕路趕的急,以至於忘了時辰,他出去一趟就是三兩個月,早惦記家裡的兒子了,當然,也惦記家裡的婆娘。
趕夜路對於胡咼成來說是常有的事兒,但,好巧不巧的趕上老天爺下雨,腳下的泥土黏在鞋底上,走起來格外沉重,連帶著心裡也跟著煩躁起來。
胡咼成把那大的過分的蛇皮袋往肩膀上提了提,便彎下腰用樹枝剃掉了鞋底的泥巴。
指厚的泥餅子嘩啦呼啦的砸在水窪裡,輕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