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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裡,它到死也不明白,自己明明很早就開始為過冬做準備,它明明一直都勤勤懇懇,忠誠地履行叼東西回窩藏著這一天性,它唯一的願望不過是想再藏多一點,再後顧無憂一些,為什麼到頭來,還是來不及享受到虛構中的安逸就死去了。
我小時候看過《拇指姑娘》這個童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瞎了眼的鼴鼠先生身上,我不斷地想,如果我是他,如果我註定在黝黑的地洞裡要過漫無邊際的寒冬,我該怎麼辦?
我有的東西那麼少,視力幾乎為零,身上既無鋒利的牙齒,也無捕食的體力,更加沒有豐厚的皮毛,或者足以支撐長途遷徙的翅膀,我除了勤勤懇懇每天出去找遺落在田埂旁的糧食,還能怎麼辦?
我知道自己不是頂頂聰明那種人,所以我學習很自律且刻苦,我知道家裡未必有錢供我去國外讀一流的醫學院,所以我拼命去夠符合申請全額獎學金的條件,我把其他女孩用來打扮交友遊玩和談戀愛的時間,幾乎都花在打工和學習上。
甚至於,為了能在屍體上練習開刀和縫合,我為醫院的停屍房免費服務了將近一年。
今天,我躺在病床上無所事事,窗外樹蔭猶如霧氣一樣瀰漫,我看著它們,想起小時候獨自守在家門口等著外婆回來我就經常這麼做,小小的女孩仰頭數著枝椏上的樹葉,一片一片,層層疊疊。
數著數著,綠色的光暈就產生催眠的感覺,彷彿眼前的一切都軟了起來,開始具備水的質地。
她總是一個人,一個人看書,一個人聽音樂,一個人去上學和打工,一個人默默地想念心愛的男人,然後是一個人進入醫院當醫生,生平第一次拿起手術刀切開活人的胸膛,目睹活生生的心臟,那個時候也是一個人的。
偶爾寂寞得不得不了,我會翻開多年以前孟冬給我做的相簿,那是他親手做了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之一。相簿收集了些我們從小到大的照片,裡面有兩個小小孩童手拉著手,慢慢長大,顯露出少女和少年的輪廓,他們笑容乾淨璀璨宛若天使,彷彿世上再無任何的汙垢和悔恨。
如果能一直就那麼牽著手往前走,該有多好。
一直牽著手,沒有放開,不經歷後來的離散、隔閡、背叛和死亡,那該多好。
但我已不再是十五歲的少女,他也早已客死他鄉,我下定決心要嫁的男人,最終我連他的葬禮都沒辦法參加。
我在那一天站在手術檯上,毀掉另一個少年的心臟,同時也毀掉我的職業生涯。
“那個男人,是那個孩子的父親。”傅一睿坐在我對面,穿著昂貴的立領阿曼尼襯衫,釦子一直扣到喉結,只餘下最頂端的不扣,外面罩著一塵不染的白大褂。我打量著他,心不在焉地想著,為什麼一樣的醫生袍,他的就能顯得份外乾淨?
“不知道是誰向他透露了你的住址。”
“嗯。”
“其實那件事,未必是你的責任……”傅一睿試探著開口。
“嗯。”
“交界性心跳過速,就是成年人也容易淬死,更何況是一個兒童。”傅一睿停了停,交叉雙手,看著自己的十指,斟詞琢句一般慎重地說,“不一定是你的責任。”
我打斷他,冷靜地說:“傅一睿,你想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嗎?”
“不想,但你要是說我可以聽。”
“不管你想不想,我只知道我想說了,跟心理醫生聊的時候我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但奇怪的是,現在突然想告訴別人,我現在彷彿體內有個聲音,一直嚷嚷讓我說這件事,透過說來重新檢查一下自己的內心,你能明白?”
“我能明白。”
我惡狠狠地補充:“因此我絕對不是良心發現或想正兒八經懺悔之類,因為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那孩子都已經死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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