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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用笑容掩飾憂傷的男子……
那個意圖將她推入別人的懷抱,終究傷害她又傷害了他自己的男子!
未至後面的菊園,已聽得慷慨激烈的琴聲傳來。
割破天,割破地,割破呼嘯風聲,甚至割裂那無休無止劈哩啪啦落下的暴雨,那樣縱肆汪洋地傳出。
猶如一葉扁舟,駛於驚濤急浪之中,隨了波峰波谷,激盪得隨時欲要傾覆,卻被舵手高超地駕御著,始終堅韌地站立在風口浪尖,成了暴風雨中最鮮明的一抹亮色,迸射出強悍而鼓動人心的無形力量。
長亭怨 天為垂淚鵑聲苦(一)
“嵇中散的《廣陵散》!”楊定神馳魄動,驚異叫道:“好凌厲的殺機!好可怕的霸氣!這是……這是慕容公子在彈琴麼?”
百餘年前,“性烈而才俊”的嵇康,根據漢時琴曲以及原創所依據的聶政刺韓相之事,重譜《廣陵散》,以樂聲重敘聶政刺俠累,以及聶政之姐以死為其弟正名的經過。嵇康以古言今,抒其心中憤懣不平之意,曲調激昂,聲調絕倫,甚至被後人詬病有“臣凌君之象”。這位才智超絕的名士,終究因為執著於自己的政治夢想,獲“亂政”罪名,被司馬昭斬於東市,以致他所譜的《廣陵散》,一時竟成絕響。
後人據古曲和嵇康所譜的音調,依舊按取韓、亡身、含志、烈婦、沉名、投劍的故事,重新譜出《廣陵散》,雖是激昂人心,到底失了原先的氣勢。
或者,是譜曲人縱然有嵇康的才華,也已沒有了他那種“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的不羈吧?
如今慕容衝所奏,自然是後人所創的曲譜。他自然也沒有嵇康曠放縱達,但他的琴聲,怫鬱慷慨處,一樣雷霆萬鈞,戈矛縱橫,甚至帶了沸反盈天的戾氣和殺機,比嚴冬冰霜更要冷澈決絕!
那個傳說中庸懦無能的鳳皇兒!
楊定暗自驚心際,只聽碧落激動而悽然地喚了一聲:“衝哥!”
風聲,雨聲,甚至琴聲,一時都似止住了,周圍安謐得只剩下了慕容沖和碧落二人,連楊定都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偌大的菊園,竟無自己可以站立的方寸之地。
曾經競豔吐芳的無數菊花,經了幾度秋霜,幾度風雨,已是馨香零落,碎瓣凋萎,只餘了滿園的清冽苦澀,遊移在風雨之中,幽幽如泣。
慕容衝正坐於茵席之上,僵直著脊背,絲緞的月白衣裳,柔軟的墨黑長髮,俱已淋得透了,緊緊黏附在身上,再不知已在雨中坐了多久,彈了多久,獨自傷痛了多久。
碧落衝過去,他止了琴,卻沒有回頭。
只怕一回頭,並沒有見到伊人,撲了滿懷的空,又多了一分夢境被打破的絕望。
但碧落並不猶豫,撲上去,緊緊抱住他的肩,失聲痛哭。
隔了衣衫,碧落的手很涼。
但他淋得久了,身體應該更涼吧?
他居然覺得,碧落的手中,有著一絲絲的暖意,隔了風,隔了雨,隔了溼透的衣襟,緩緩透入。
十年!
他十年來的唯一溫暖!
猛地轉過身,他將碧落抱於懷中,緊緊地,緊緊地抱住那個柔軟而纖巧的身體,哽咽著想叫出她的名字,卻堵在喉嗓口,一個字也發不出。
他抬起頭,仰望蒼天。
黑幕如籠,只有冷而又冷的雨,那樣絕不容情地當頭打下,連綿不絕,又狠又快。
懷中的女子在哭,那樣慘無人色地嘶聲哭泣,那樣劇烈而絕望地渾身顫抖,嬌巧身軀隱隱傳遞的溫暖,竟也可以讓人那麼痛,那麼痛,痛到胸前背後,都被用刀劍穿透了一般,凜冽而冰冷,失了心般悽痛悲惶。
不想分開,不能分開,他們應該在一起!
他突然便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