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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健小時跟她到片場看過明星,這是電影皇后,那是影壇公主……近距離看去,也都是平常人,各領風騷十年八載。
過一陣子又換一批人,銜頭依然不變。
健健數一數,面孔已經撤換過五六屆,但英姑仍然是英姑。
幾年前又開始盛行美術指導,各施其法,指揮如意,不過老英姑仍是老英姑,地位鞏固。
年頭她同外孫說:「老在商行打字也不是辦法,十年八年也出不了頭,不如跟我學門手藝。」
健健不響。
「抑或到英國去跟你後父過活?隨你便。」
窮家女能有什麼選擇,健健陪笑,「我就學梳頭吧。」
感覺上真不象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行業。
因梳的不是真頭,乃是假頭。
英姑自一隻鐵皮餅乾盒內取出一頂假髮,用針把它固定在木人頭上。
餅乾盒起碼有廿年歷史,顏色漆剝落,隱約看得出是一個穿紅色古裝衣服的外國鬈髮小男孩在吹肥皂泡。
假髮梳好了才戴到真人的頭上去,儘量與真發配合,看上去越逼真越成功。花很多時候。健健看古裝電影都忍不住覺得好笑,這種髮髻滿布珠翠,高達尺許,動輒梳弄三兩小時才成事,可是你別管,不論是俠女、女鬼、名ji,統統戴著它們走來走去,不曉得由什麼人打理,觀眾亦不以為忤。
這是一個以假混真的行業,只要不穿崩,只要看上去煞有介事,就算得道。
英姑示範了幾個竅巧,「甫入行,那個電影皇后年紀同找羊不多,現今年入千萬的紅女星年齡與你相仿。」
收入那麼高,感覺一定是好的吧。
「那要問她們才知道了,一般來說,一代比一代聰明,很會理財,也十分理智。」
正式做助手的第一天,健健已經得到一個好的開始。
女主角遲到,英姑正忙別人,嘴裡一直說「馬上來,馬上來」,手卻不動,以示公允。
那美麗的女演員等得不耐煩,便向健健招手,「你,請過來,幫我梳一梳頭髮,吹乾它。」
她留著把長發,在家洗了才來,健健立即拎起工具箱子過去。
「慢著,」那女郎笑笑,「我有私家梳子。」
但是那把長發已經梳洗燙染過度,焦黃開叉。
雖然梳假頭,英姑也著外孫去讀了三個月的頭髮護理課程,健健完全知道她在做什麼。
她小心翼翼用涼風吹乾女主角的頭髮。
英姑曾說:「無論你雙手做些什麼,最好不要讓人覺得你的存在,不要叫人覺得痛、緊、重,以及不耐煩。」
也許健健就是遺傳了英姑的巧手,女郎很滿意,對英姑笑說,「你找到得意門生了。」
英姑乘機接手,「哪有你說得那麼好,都叫你們贊壞了。」
拍攝當兒,每隔三兩個鐘頭,女主角便叫:「健健,來替我看看。」
英姑給健健一個嘉許的眼光。
最使英姑滿意的是健健從不主動開口與人攀談,無論誰同她說話,她留神聽,全部裝在心底,並不置評,亦不發表意見,沉默如金。
這種美德很快為另一人發現。
他是副導演程傑。
他說:「假使人人的嘴巴象健健,天下太平。」
健健還有其它的好處,整潔、勤快,總肯做得比人多一點。
外婆教的:「不要吝嗇勞力,切勿斤斤計較,設法做得比薪水超值少少,相信我,人人都會看見。」
說時容易做時難,很多人辦不到,一貫揚言「老闆給得那麼少,何必做奴才賣命」,怕吃虧,短視,沒看到浪費掉的光陰純屬自己,苦幹的工作成績也屬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