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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半,歌舞伎町人潮湧動。從白天的困頓中甦醒過來的歌舞伎町,恢復了她的奢華和妖豔,她就像一個盛裝豔舞的歌女,對過往的遊人頻拋媚眼。而我這天的第一個面試物件這時也出現在肯德基內。他是正在橫濱國立大學讀書的一名留學生,來日本只有半年時間,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個老實人。他坐在我面前,顯露出掩抑不住的緊張,握著可口可樂杯子的手在微微顫動。
“你好!別那麼緊張。我看上去那麼可怕嗎?我難道會吃了你?”為了消除他的緊張,我微笑著,溫和地和他寒暄著,就像一個彬彬有禮的兄長。
“沒有!沒有!我今天是第二次來歌舞伎町,上次還是在白天。”他的眼睛使勁眨動著,不過,在我的微笑中,他的緊張感漸漸消失了,“一直聽說夜晚的歌舞伎町非常可怕,所以……”他歉意地笑笑。
引 子(2)
大凡淳樸謹慎的中國人都會對夜晚的歌舞伎町充滿一種恐懼感,我想恐怕連很多日本人也一樣。但這種老實淳樸的人外加他口袋裡揣著的留學簽證,卻正是我所需要的好人選。沒有什麼比身處異國繁華大街的紅燈區上,與一個看上去就像黑幫的不正經的傢伙走在一起更讓人感到危險的了。我所招募的,一定是持有效簽證的正經人。
第一章 初見不夜城(1)
我至今還記憶猶新。那天,正趕上東京下大雪。那是從現在算起的十四年前,我,二十八歲。在此後,東京只下過有數的幾場雪,而每當我站在街頭,仰望被五光十色的霓虹點染的夜空中飄舞的雪花時,我總會看到那個序幕般的夜晚: 我在雪中的新宿街頭躑躅而行,想找一個能夠安身的地方。
1988年2月26日,我作為一名自費留學生,和朋友雷結伴,經由香港到達成田機場。在透過機場的檢查時,那位穿著制服的海關女職員問了我一句什麼,後來我明白,她可能問的是我是否攜帶了需要報稅的物品,但當時我哪裡聽得懂,稀裡糊塗地看著她,笨拙地說了句事先學會的日語“你好”。她顯然看出了我的尷尬,笑著把護照還給我,示意讓我透過。機場坐落於千葉縣,離東京市區距離很遠。在通往各地的眾多巴士站牌中,我們一下子就發現了醒目的“新宿”兩個字。
對!就是新宿!我們上了車。
為什麼直接到新宿呢?我只是知道那裡是個聞名世界的地方,據說寸土寸金,甚至於在我的腦海裡,新宿就代表著日本。另外,我還聽說過,新宿有亞洲最大的繁華街道——歌舞伎町,而且那裡是著名的紅燈區。80年代末期,在國內也能時常聽到各種各樣關於“資本主義社會紅燈區”的傳聞,但它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很少有人親身體驗過,絕大多數是道聽途說。於是,我對這尚未見過的“歌舞伎町”,充滿了想象與嚮往。在汽車行駛的途中,我看著窗外的日本風景,密密的連綿不絕的雪花,像陰鬱的天空中降落的白色千重櫻,山巒和河流都被雪色遮蓋,一片潔白。一縷微笑浮上了我的臉頰,在我的心裡,激盪起好奇心即將滿足的興奮。
傍晚時分,我們在新宿西口的巴士車站下了車。天更陰了,雪一片一片地落到我們的身上,但是,這並不影響我的視線:我首先看到了新宿中心地帶的那些高層建築群。華燈初上,它們在夜色中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