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移舟來聽明山雨(第1/4 頁)
亥正人定時,洲頭船埠處,蘭舟六七隻,一行人默默而至。
“就此我們分頭行事,”宗放已然換了一身尋常官人常服,拂塵等應用之物也收入行囊之中,宗端也已重新披甲,柳晏亦是戎衣打扮,虢玩仍是一副道人派頭,長劍掩於胸間。畢竟大肇境內除了武人及道士,士庶並無攜兵刃出行的習慣,出入城寨關卡反而容易旁生枝節。
“明道帶著大哥兒,無論是否如我所料,明日午時務必抵達桃源城,面見三關駐泊兵馬都部署秋帥,如今真定府經略相公奉詔回京,一時半會兒難以返還,邊地武臣只有仰仗秋帥名望武略方能行事!”
“兄長,此行山重水遠,大郎跟在您身邊,更能照顧左右,前線之事,我和我那兩個劣子必能周全。”宗端言道。
“明道,天下人逃不開這世道,你我又豈能不全力為之。事有所為,有所不為,即為之,則不必瞻前顧後。所謂寶劍鋒從磨礪出,大哥兒若是將來可獨當一面,豈能知難而退。”宗放看向自己的長子,慈愛但又果決,“攖寧者,攖而後成者也。道心並非天成,而要在自己的極限中感悟。這條路,是劫數還是氣運,放手去做!”
“世言,”宗放直呼大郎表字,意味著從此刻起,大郎在父親眼中已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壯男支柱,“君子明智則可料事能中也,忠謹則能盡心謀國也,剛勇則應臨難不避也,仁義則取殺身救國之志也,好好去做!勉之!勉之!”
“父親,”宗渥跪倒在地,三郎和六郎也齊齊下跪,“兒子懂得,此行不能侍奉父親左右,唯盼父親前路雖風雨,宛轉伴晴還。兒子此去,謹遵父親教誨,以期為叔父能添助力,我為宗家子,不敢不為諸弟先!”
“三郎,一路上拜託你了。”
“大兄,放心,必不負所托。”三郎雖然只有十四五歲年紀,這份穩重絕非少年刻意而為,多年修行於清虛門下,磨出了與眾不同的定力與心性。
“六郎,”宗渥將系在腰間的一對兒分別由羊脂玉和黛色瑪瑙雕琢穿就的弈珠佩,塞到六郎手裡,“你記掂此物,背後可沒少埋汰我,且收好,待我們兄弟重逢,你可要還予我。”
六郎此刻也不由哽咽,十歲的年紀已經讓他感覺到這次分別不同以往,再相逢不知何時何地了,畢竟是血親兄弟,往日齷齪與此時的生離死別相比不值一提。
宗端和宗渥,帶著七名雲僕,分乘兩舟,悄然向西而行。山雨之後,湖面清澈,天月映水色,明波好送舟,兩舟未起燈火,漸漸遠去難辨蹤影。
另一路,五隻輕舟也泛水而去,小洲較南岸不過一箭之地。岸邊已經備好馬匹,諸人分別上馬。
“無須舉火,瞻雲有梟瞳之能,在前引路,其他人徐徐跟上,歸雲有追蹤查跡手段殿後,嘲風虢先生聽風定位天下無人能及,且居隊伍中間,呼應前後,”宗放令下,諸人分別行事。一瘦削漢子,跨黃驃馬率先上路,其餘人等依次銜上,壓陣殿後者正是庖堂那名膳夫,雙眼如炬,環伺四周無恙,方才騁馬徐徐跟上。
一路上,飛龍疾馳雲蹄卷,新風含香沁骨輕。兩人三馬,人馬具是輕裝,駕乘的山南黃驃大馬乃是天下聞名的名馬之一,與西陸驊騮、南荒青騅、東國玉驄、遼東驌驦、北海鐵驪並稱,東丹及蕃部仰仗的羽騏、紫驥不過是雲州馬與驌驦、鐵驪雜育而成,代代而衰,其力不及純血之馬。鮮羅騎兵中的頭等武力,即世人稱道的高州大馬,正因此黃驃馬而成為諸國騎兵中的佼佼者,此等駿馬身軀高大,步幅距長,不僅跋山涉水如履平地,馱載負重也是上上之選,只是這馬的品相若是尋常人看來卻是不甚美觀。其雅稱透骨龍者,概言此馬觀之極瘦也,也正是這副品相才更為斥候、暗探、隱諜所衷愛,但是如宗放這般一撒出來便是三十餘匹駿馬,豪爽如此,實在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