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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揚猝然回身,看到一身青衣的蘭湘子,神情淡淡的,每一步都很輕,落在狂揚眼中,卻有超越萬鈞的力量。
「很多……」狂揚笑道,「蘭湘子,久仰大名。」
「狂揚,吾亦久仰你之名。」
「叫無境這樣惦記,是我的榮幸。」
蘭湘子不再多言,只一步步朝狂揚走來。
每往前一步,就更一步地深入塵世間的因果。
狂揚仍然保持著笑容:「蘭湘子,你想做什麼?你應當知曉,無境受天道限制,不論我們是仙修還是魔修,你都不能對我們動手。」
蘭湘子搖了搖頭,道:「狂揚,你這一步走錯了,你今天帶了多少魔修來,就會有多少魔修死在銅駝城。」
他伸出一指,點在狂揚眉心。
狂揚睜大眼睛,被定在了原地,無境的力量從眉心一點往下沖盪,不到一呼吸間,他便經脈寸裂,丹田具毀,一呼吸後,他肉身爆裂,炸成四濺的肉醬。
這就是無境的一擊。
這就是當年潛陽看到的,蘭湘子殺人的一指。
雷電降了下來,落在蘭湘子身上,他眉眼未動,繼續往前走。
每一步,都伴隨著腳下石板的龜裂。
他推開頌樞客棧的門,找到天、盈、樓雪。依次指過去。
樓雪是最後,她不是不想躲,但在無境的域裡,她被全面壓制,根本動彈不得。因為極端的恐懼,她顯出了原身,眼珠變成慘白色,她看著那隻手指伸過來,腦中閃過她這一生——母親送哥哥修仙,卻教她修魔,父親和母親結合後,在桓洲山林還另有一位妻子,生的孩子都是那恐怖的樣子,連像樣的人形都不會化,她還是少女時,琰洲墜落,母親在魔淵,保護了她不到十年就去世了,她那時才剛修到入境,活得那樣慘,但終於想盡辦法咬牙活了下來。活下來,匍匐在魔神腳下請求帶她出去,後來和狂揚站到了一起,一百多年前,有了出魔淵的機會,機緣巧合,在緹洲遇見了哥哥,她求狂揚,狂揚餵了他的血肉給哥哥,救活了他。哥哥是個傻子,滿心滿眼只有孤琴,魔淵恐怖,起初哥哥像是驚弓之鳥,可她不嫌棄,那是她唯一的哥哥。父親死了,母親死了,哥哥死了,現在輪到她死了。樓雪怔怔然想:自己活了這麼多年,為了什麼呀?
蘭湘子的指尖落下來。
她蒼白的肉體分崩離析,冰白的眼珠滾落在地上,丁零噹啷,聲音清脆。
今日的銅駝城,到處是血腥的味道。
雷電沒有阻擋住蘭湘子的步伐,他渾身沐浴電光,在他的域內,輕描淡寫地殺了一個又一個魔修。城內城外,無一漏網之魚。直到最後,他在電光中化為飛灰。
霸劍趕到時,只見了昏暗天色閃耀電光裡,蘭湘子回頭沖他微微一笑。
他痛心入骨,恍惚間想到,叫他去尋師弟前,蘭湘子和他在主峰竹林喝了一杯茶,交代了一些事情。突然,蘭湘子嘆了一聲,低語道:「途歸,這世間因緣際會,自有天命。然而人若不幸看盡了自己的一生,便會發覺,似乎生活中每一樣小事都充滿命數的味道,會導向唯一的結果。我曾猶疑彷徨反抗,然而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所謂命運,就是你必然會去做的事,不論前面是錦繡花團,還是萬丈深淵。」
蘭湘子隕落了。
天玄林中靈樹消散,那一片荒原也迅速崩裂。
殷淮夢驚醒了。
他醒得太急,頭暈目眩,咳出一大口血來。
荒原寸裂寸陷的樣子尤在眼前,殷淮夢難以置信,他離開雁歧山沒多久,師父竟就這樣隕落了。
像一場夢。
所有的一切。
他迷惘間抬眼,天黑透了,殷淮夢的心又顫了一下,倉皇地問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