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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聽清楚琴曲之時,蘭息的雙眸猛然睜大,墨黑如靜海的眼眸剎時風起雲湧,目光灼灼的看著夜空,似穿越那茫茫黑夜望到琴音的另一頭。
“這是……清平調?!”聲音微微發顫的輕輕溢位,似怕驚嚇了琴音,那樣的小心翼翼,那樣的猶疑不敢置信!
清平調?那是什麼?能讓他有如此反應?鳳棲梧看著窗邊矗立的蘭息,看著他臉上閃過各種複雜得無法言喻的表情,心頭五味雜陳,是誰在這深夜彈琴?是誰能如此撩動他的情緒?
作為歌者,她自能知琴曲優劣,自能知彈者技藝高低,這一曲清平調並非曠世名曲,曲調十分的簡單,任何一個略通琴技的人都能彈出,只是此刻彈曲的人技藝顯然十分高超,這樣簡單平常的曲子,卻彈得悠然清暢,仿如山林之花,天然衍蔓,舒曠神怡。
“清平調……原來……她沒有忘啊!”那一語似從心底的最深處吐出,嘆息一般悠長綿遠,餘音繚繚,如絲如蔓,在暖閣中飄蕩一圈,和著夜風溢位窗外,悠悠的飄向遠方。
那一刻,忽然明白了,這世間能讓他至此的人,除了她還能是誰!那張俊雅無雙的臉上,此刻迷茫、憂傷、欣喜、無奈……一一顯現!這樣的他,何曾見過!這一刻,酸楚與快樂同結於心,半為自己半為他!
提起食盒,躬身告退。
窗邊的人轉身,看著她,那雙總是黑不見底的眼眸此刻卻是明澈如湖,可清晰的看到裡面流動的光芒。
“棲梧,這碗麵,蘭息終身不忘!”
“嗯。”微笑的移步,輕輕開門,沒有任何猶疑的跨步而出,然後再輕輕合上門。
門裡門外,兩個世界,門裡明亮,溫暖如春,門外漆黑,天寒地凍。
門裡門外,兩個人,門裡的人激動、喜悅甚至幸福,門外的人酸楚、悽然卻又欣慰。
琴音還在繼續,低迴婉轉,清和如風。
門外的人抬首望一眼夜空,寒星泛著微光,將還溫熱的食盒抱緊於胸,綻開一抹淺笑,微澀而又釋然:“願蒼天佑福!”
門裡的人抬手遮目,卻是全身心的放鬆,唇邊綻開一抹微笑,溫暖而又傷感:“蒼天未棄息嗎?”
“你吹的是什麼曲子啊?蠻好聽的!”
“清平調,以前母……母親每年的今天都彈給我聽。”
“以前?她現在不彈了?”
“她……不在了。”
“呃?……也沒關係啊,反正你都會吹了嘛,要不這樣啊,你把你的烤雞給我吃,以後我彈給你聽吧。”
…………
極天宮窗前矗立的人,鳳影宮琴旁靜坐的人,腦中忽然都響起了那樣的對話,眼前都浮起記憶最初的畫面,那個少年初遇的年末寒夜,那棵老桃樹下,那堆篝火旁邊,那個俊雅沉靜的少年,那個清俊愛笑的少女,那一夜他們相依取暖,那一夜他們相談甚歡……
那時候他們年少純真,那時候他們是初遇投緣的陌生人,那時候他博學溫雅,真實無欺,那時候她靈慧機敏,好吃貪玩,那時候的他們沒有日後的分岐,沒有今日的利害得失,那時候他們惺惺相惜、心心相近……
曲已終,琴已止,幽幽深宮重歸於寂,窗邊的人依然痴立,琴旁的人茫然失神。
為什麼會記得?為什麼會在今夜彈出?彼此都不知道,又或是彼此都知道卻不願承認的?
頹然伏於琴上,埋首於臂彎,深深的藏起,卻無法藏按住心底湧出的深沉悲哀!
昔日無論多麼的美好,已不可能再回,今後無論艱辛坦順,已不可能同步,便是那些刻骨的回憶,今日的你我已不能再擁有,只能埋葬或……丟棄!
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時刻,隔著山山水水,隔著城池甲冑,硯城也有徹夜